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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過了兩個鐘頭,佟北湖坐著張丕誠的汽車到金公館來了。張丕誠見佟北湖到了,笑著起身相迎,執著手道:「所托之事,怎麼樣了?」

  佟北湖道:「老兄所托的事,小弟還不努力去辦到嗎?她說,要金專員請,那太不好。今天是來不及了,就是明天吧。不過既要正式請客,那小館子裡也不像樣子,還是上大館子吧。你看,我請帖都帶來了,就是請你們這裡四個人。還有誰?請你們填上。」說時,就把七封帖子,由口袋裡掏出,一把交給張丕誠。張丕誠接了帖子苦笑著,閃動了臉上的皺紋,說道:「不這樣辦吧?我們專員吃一餐館子,是他頊備私約劉小姐一個人,在小館子裡一敘。至於以後怎麼樣,就看我們專員的了。」

  佟北湖笑道:「當然不在乎吃館子。可是劉小姐有劉小姐的想法啊!她是表明我在大館子裡請了一回專員,這比較有點面子,至於他要請劉小姐上小館子,哪天都行,你明白了吧?」

  張丕誠仔細想一想,覺得他這話很有一點兒道理,便道:「也好。你也有一份帖子嗎?」

  佟北湖道:「我怎樣挨得上?但願我兄與劉伯翁在專員面前多美言兩句,小弟就叨光不少了。」

  張丕誠道:「雖然你這話不錯,但能攤上一份,那就更好了。你別忙,我去試試看。也許他大發慈悲,說也請你一個,那就太好了。」

  佟北湖作了兩個揖道:「多謝多謝,望你見機行事。」

  張丕誠點點頭,吩咐佟北湖等著,自己拿了請帖,盤算好言語,向專員辦公室走去。

  現在專員是和楊露珠很好了,這時兩個人在小沙發上輕言細語。張丕誠先在外面打了招呼,然後掀開簾子進去。金子原道:「丕誠,看你拿著許多請客帖進來,怎麼?你又要我請客嗎?」

  張丕誠笑道:「專員請客,我們怎好亂建議?這是劉小姐明天下午請專員,還有這裡楊小姐的。」

  他說著話,就向楊露珠看了一看。楊露珠只是微笑。金子原道:「怎麼?劉素蘭又打算請客?」

  張丕誠道:「是呀。本來她母親不舒服,請客的事,她主張慢一點提。她母親後來知道了,說:『這還了得,專員為你請一次客,這是多大的面子。慢說我只有一點小毛病,就是生了大病,有請還是必到。我想還是我們請吧。若是專員一定要破費,那就由他第二次再請吧。』於是就決定了。」

  金子原笑道:「這位老太太倒很是知禮。那些請帖,是哪個拿來的呢?還有這許多的話,不像是下請帖的人可以報告呀!」

  張丕誠笑道:「我們專員真聰明,隨便什麼都瞞不了他。這是佟北湖帶來的。他還建議大喜園很好。還有許多建議,他也提到過。」

  金子原一聽,好像話裡有話。所以不肯說出來,那就是因為楊露珠在面前,有些不便,因笑道:「好吧,就添上你和伯同吧。」

  張丕誠道:「還應當添幾個人。」

  金子原道:「這個佟北湖沒有在內嗎?」

  張丕誠道:「專員明白,他不敢。」

  金子原道:「那有什麼要緊?寫上吧!」

  張丕誠聽到,心中一喜,便道:「還得添寫幾個人」金子原哈哈一笑道:「老張,人家作東,你就大請而特請,你要知道,是一位小姐呀!得了,就是這幾位吧。」

  張丕誠和楊露珠笑了一笑,放下兩份請帖,看看金專員沒有什麼話了,這才告辭出去。

  張丕誠到了外邊辦公室裡,見了佟北湖就把兩手高拱,笑道:「恭喜恭喜,你老兄吉星高照,大概前途不但是有望,而且還的確像有好事等著你呢。老兄,你得請請我呀!」

  佟北湖看他這種樣子,笑道:「那一定,張先生有什麼事吩咐下來?」

  張丕誠拿了請客帖子望桌上一放,笑道:「金專員說,也請你參加。他還說了,請吃飯,那有什麼要緊。你瞧,這不是有好事在等著你嗎?」

  佟北湖道:「感激之至!」

  張丕誠道:「這位專員大概是寡人好色。這是不好的。雖然是我拉攏了劉素蘭,從外表看,這傢伙還不好纏,最好是多拉幾位,可是我路上好看的不多。」

  佟北湖道:「你說的是真話,還是推想之辭?」

  張丕誠看看外面無人,因笑道:「這什麼是推想之辭。對那位田寶珍,就要她一定嫁他,馬上不必演戲。我們知道,小田是有人的,被逼不過,只好溜走了。還有這位楊小姐,你是知道的。這樣辦事,我總覺不大好吧?就是半年以前,日本人也不過這樣瘋狂吧?」

  佟北湖道:「你提這些幹什麼?若是專員真要好看的女子,我路上倒還有幾個。」

  張丕誠把佟北湖拉到沙發上坐下,笑道:「你路上有這樣的女子,我們是相信的。可是這些女子要有幾個條件才行,一要年輕,二要貌美,三還要有文化,這就太難了。」

  佟北湖把手在玻璃桌沿輪流敲著,笑道:「有還有兩個,其中一個叫陶花朝,大概你也見過,是位十八歲的姑娘。」

  張丕誠點頭道:「這個姑娘舞跳得很好,但是好久不聞此人的消息了。」

  佟北湖道:「藏在家裡呢,她已經嫁人了,但是丈夫跑了,要搞她出來,不成問題。」

  張丕誠道:「還有一個呢?」

  佟北湖道:「這位姑娘叫李香絮,家裡近來不大好。以前家裡是不許她出外應酬的。現在我說專員有請,她也許不能不來。年紀更輕,只有十七歲。」

  張丕誠點點頭笑道:我明白了,她爸爸大概是走的你一條路子吧?」

  佟北湖說著就站起來,長歎下一口氣。張丕誠笑道:「這要是都能來的話,這一席酒就太熱鬧了。」

  佟北湖道:「要能請她,更好,說那是劉小姐請專員,請她兩個作陪,我包來。不過你們專員說是不願見這兩位姑娘,那怎麼辦?是不是要先去問上一問?」

  張丕誠道:「你坐下,我告訴你。」

  佟北湖又在原來坐的沙發上坐下。張丕誠先笑了一笑,然後在玻璃板上將手指一畫,中間畫一個大圈,周圍畫了許多小圈,笑道:「這就是我們專員的願望。最好是三個花枝招展的姑娘,一齊先到。然後專員到了,讓劉小姐出來介紹一番。不要說專員不會見怪,我保險他一定還說劉小姐會辦事。」

  佟北湖正是天天在想法子與坐飛機來的人見見面,拉一拉交情。自己也是一個風月場中能手,看到金子原也是往這邊走的人,想著張丕誠的話,有個八九不離十,因站起來道:「好吧,我到兩家去說明來意。兩方都同意了,還要告知劉小姐,劉小姐也沒有不同意的,然後我約了她們都來。只是這位李香絮小姐,恐怕沒有什麼衣服,我還得去替她張羅張羅。——那麼,我現在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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