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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陳六爺道:「今天接近五萬大關了。」

  金子原道:「還是呀。我三萬多到四萬進的,現在已經五萬了,怎麼會凍結呢?」

  陳六笑道:「專員覺得已經賺夠了嗎?」

  金子原吸了一口姻,噴了出來,身子靠了沙發背,仰著臉向他笑道:「我的胃口不大。」

  陳六將嘴上的小鬍子聳了兩聳,伸出兩個食指,在空中畫著圈圈道:「然而不然,資金拿在手上,若是不好好的運用它,那就是蝕本了。」

  金子原笑道:「誠然如此。我也不是不明白,還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嗎?」

  陳六道:「專坐自己不回重慶麼,也不要緊,只要你派一個親信的人,到重慶去一趟也行。把金子出手了,把法幣帶回來。北平現在正是缺少著法幣,法幣到了北平,再買金子,准可以賺百分之五十。這比凍結不動如何?時間也不過飛機兩個來回,是很快的。」

  金專員吸著紙煙,默默的想了一想,點點頭道:「你這話很有道理。不過這種事,不能隨便交給別人代辦。而我一時又離不開北平。很好的一樁生意,竟是無從著手。」

  陳六爺笑道:「北平的朋友,調他們到重慶去,當然不合適。這裡的人,對於大後方的情形又完全不瞭解,你將金子交給他,下飛機可能就會出事。」

  金子原搖頭道:「那倒沒有關係,後方民用金子,原是許可的,帶多少也不要緊。不過一個北方收復區的人,帶了大批金子到重慶去幹什麼呢?」

  陳六笑道:「我所顧慮的也是這一點。最好的辦法是由重慶調人到北平來,稍微住一兩天,又坐飛機回重慶去。這樣就不露什麼痕跡了。專員是不是有家眷在重慶嗎?」

  金子原聽了這話,想了一下笑道:「這種事情不能交給女人去辦。」

  陳六將三個手指輕輕一拍桌沿道:「專座絕對外行。這事正是要女人去辦。」

  金子原道:「六爺怎麼會有這種經驗。」

  陳六笑道:「在淪陷時間,北平跑單幫的分上、中、下三等。上等的,就是跑金珠古董,女太太就比男子便利的多。專座若能在重慶調一位心腹之人到北平來,倒是不問男女,跑個三四趟就發得了不得。」

  金子原笑道:「怎麼就發礙了不得呢?」

  陳六道:「你想,這裡一兩金子算它五萬,到重慶變成八萬。把法幣換成大票,將箱子裝著,依然帶到北平來。北平現在實在缺少法幣,有了法幣在手,你怕買不到金條?買了金子,你再帶回重慶,又撈它一筆。有這麼三個來同,就是一兩變二兩,豈不大妙!」

  金子原道:「我也這樣想過的。只是因為自己抽不出身來,沒有向這路上進行。現在六爺提醒了我,我就打電報到重慶去調人馬來吧。」

  金子原說著,就手一拍茶几,表示出興奮的樣子。陳六聳著小鬍子,微微一笑道:「我索性貢獻一點意見,若是尊夫人能來,你不必顧慮沒有地方住,捨下當安排一間房子招待她。楊小姐那方面,我當然保守秘密。」

  金子原笑著搖搖頭道:「這是朋友們的誤會,楊小姐只不過是我一個職員罷了。我也不願意女人過問我經濟的事。二舍弟現時還在重慶,我可以打電報給他,叫他請一個月假,專為我跑幾趟。」

  陳六爺道:「若是二爺能來,那更好了。回去的飛機票,由小弟代為預備。」

  金子原道:「但不知一個人能帶多少硬貨?這還得讓我仔細打聽一下。」

  陳六道:「只要有熟人開道,此地去人不妨,我也可以派一個人到重慶去。我有長輩在那重慶住,勝利以後探親,不也是很正當的嗎?」

  金子原道:「那更好了。有兩個人事情更順手些。」

  陳六爺笑道:「專員你想過來了。這件事我早就要和你提起,我怕你有什麼顧慮,所以忍著沒和你說。現在北平的金價,天天向上漲,遲早是要和南方看齊,這個時候不趕快倒換兩回,就錯過了天大的機會了。還有專員手上有什麼物資的話,也可以估計估計將來的漲跌。若是估計那物資眼前不會有什麼大漲的話,最好給它都變成金子,好帶到重慶去換。兩個飛機班,至少收到百分之五十的好處,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你想想呀。」

  金子原向他伸了個大拇指,又拍了拍陳六兩下肩膀笑道:「六爺你真是好朋友,這個辦法教得我不錯,我一定去辦。我回去就給舍弟打個電報,你幫我的忙,我一定也要幫你的忙。」說著,又伸出手來和他握著,連連的搖撼了幾下.

  §第十三回 笑飲香脂訂婚遭女問 樂觀車陣隆禮送人時

  這一條妙計,陳六想得出,別人也想得出。就是有一樣,哪個有這樣大的能力能在北平、重慶這兩個大都市飛來飛去。因為金子原才有這樣大的能力,而且有這樣多的金條,所以陳六爺就押了這一寶。

  金子原得意之餘,放開手,—旁坐定。陳六笑道:「不要興奮過甚,慢慢談吧。」說著,他敬過一遍煙,隔著茶几,伸過頭來低聲笑道:「只顧談正經事,我還有一句話忘了問你,杏子到你公館裡去了以後,你覺得她伺候還適意嗎?」

  金子原未說話先咧著嘴笑了。點點頭道:「日本下女,本來就很會伺候人,再經過六爺一番訓練,那就實在不錯了。感謝之至!感謝之至!明天晚上有工夫,我請你吃個小館子,此外,有個包廂奉送。」

  陳六對他望著,不由得在眼角上笑出幾條魚尾紋來,然後低聲說道:「明天晚上是田寶珍的「盜魂鈴」,確是有趣。這戲是專座點的嗎?」

  金子原道:「你怎麼知道我和她認識呢?」

  陳六笑道:「我不但知道專座認識她,恐怕還有金屋藏嬌之意吧?」

  金子原搖搖頭道:「這個談何容易!我也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那麼,明晚上你一定來的。」

  陳六道:「專座捧場,我焉有不到之理?不過我也有一件事奉商,我這部老牛車子,實在不能坐了,你府上有舊車子沒有,我想買一部。」

  金子原笑道:「還有什麼問題,我給你找一部小座車就是了。明天不開來,後天一準開來。」

  陳六道:「大概要多少錢?」

  金子原伸過手來,在陳六爺的手臂上,輕輕拍了兩下,笑道:「我們好朋友,共事之日正長,這點事何足掛齒?」

  陳六見金子原已經接受了他的計劃,十分高興,這就握了他的手,連連搖撼了一陣,笑道:「車子我接受,不過車價我也得照大行大市付出。而且我還得道謝。明天晚上專座有公幹,後天中午我們單獨敘敘。你願意不願意換換口味,吃頓西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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