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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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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大嫂道:「正是天氣涼了,想大娘子必定要添制秋衣。奴帶了匹紅綾子來,大娘子也好作件紅綾襖兒穿。我見大娘有條百練白羅裙子,和這料子顏色配合起來,正是好看。」說著,把包裹解開來,將料子交到喬氏手上。喬氏兩手接了,啊喲了一聲道:「又要嬸嬸破鈔,奴如何承當得起?」 她說著,將綾子放在床上,在衣櫃裡取出那條白裙子來,放在綾子旁邊,牽扯了裙底和綾子配襯了一處,偏了身子,回頭向顧大嫂道:「嫂嫂,你看這顏色配得恁地好看。」 顧大嫂笑道:「大娘子,這樣花枝般人物,穿甚的衣服不好看。」 喬氏笑道:「說不得,老了,不似當年了。」 顧大嫂道:「大娘子將這衣服早日作起來,我們看看也好。可惜奴姊妹二人,自幼都是粗工出身,橫針不能直豎,不能和大娘子將衣服做了送來。」 喬氏將裙子衣料都收起來,將手挽了顧大嫂,同在床沿上坐下,笑道:「屢受姊姊許多厚賜,奴已是不敢當,嫂嫂還要恁地說,奴如何承當得起?」 顧大嫂道:「仰仗錢大官人之處還甚多,卻怕奴巴結不上。」 喬氏道:「奴也曾和拙夫說了,孫二郎所托之事,務須早在帥府裡設法,這早晚那秦虞侯必有個回信。」 顧大嫂道:「聽說那秦虞侯令妹,元帥十分歡喜,如何卻未扶作一房夫人?」 喬氏道:「元帥府婢妾成群,這卻看了七分福氣,只三分仗著姿色。」 顧大嫂道:「如何不向神佛前去許個願心,求個符咒兒?」 喬低聲笑道:「我也曾聽得人說,有一種靈符,將來悄悄地放在枕頭裡,便可稱心如願,不爭真有這事?」 顧大嫂道:「如何沒有!拙夫就認識白鶴觀裡一個道人,有那好道法。只要求得他的符兒,求壽有壽,求子有子。你道是房裡人求男子歡喜。端的鐵石人也可使得他回心轉意。只是一件,這道人誠心修行,不圖人家錢財,非是他願意時,卻請求不得。」 喬氏笑道:「真個有這活神仙時,和那秦虞侯妹子,求得一張符,勝似送他黃金百兩。」 顧大嫂笑道:「這事是人家房門裡的事,卻是胡亂代人家作主不得。」 喬氏道:「大嫂說的也是,等官人回來了,我自和他商議這事。」 顧大嫂見他恁地說了,益發把這個枝節道人的本領,說得天上有,地下無。小丫環向桌上進了兩三回茶和果子,喬氏靠了窗戶下,在桌子邊坐了,笑嘻嘻地剝著松子仁兒,聽顧大嫂說。她兩次要去,喬氏自留著。後來是狗眼判官錢大回來了,顧大嫂才告辭回去。當天把這事和孫新弟兄們說了,大家都暗暗地歡喜,料著這條計,必可教秦虞侯上了圈套。 到了次日下午,只見錢大和秦虞侯雙雙的來了。時遷坐在櫃檯裡,起身相迎,笑道:「兩位官人來得正好。今天得了幾尾好肥大的金絲鯉魚,又有大腿也似粗嫩藕。」 錢大道:「孫二郎在家也無?我有事相商。」 孫新早由後面帳房迎將出來,笑道:「正要請兩位吃幾杯,昨晚在賭場上博贏了十兩銀子,卻好作東。」 三人一同走到小閣子裡,秦虞侯先搶了主席,笑道:「二郎,今天必是將東道讓了小可。」說時,過賣送了泡茶進來。秦虞侯在懷裡取出一錠銀子交付他道:「可先交付櫃上存帳,並請時主管一發同來坐地。」 原來曹正在這小東京充了掌灶,段景住充了採辦司帳,王定六充了當頭酒保,時遷卻算店裡東家又充主管。這錢大雖在隔壁,因他弟兄裝扮得相像,正看不出一些破綻,兀自認時遷是主管。時遷應聲來了,唱個喏道:「如何要秦官人生主席?」 秦虞侯道:「不爭我每次來都白吃小東京的。今天且是有事相求,如何不作個小東?二位不肯賞臉時,小可便告辭。」 錢大也道:「二位只要把秦虞侯所托的事能承諾辦了,卻不勝似千百遍宴席?」 於是孫、時二人唱個無禮喏坐下。一霎時,酒肴送上桌來,大家隨便吃著,秦虞侯回頭看了閣子門口簾外無人,因低聲道:「聽錢大官人說,孫家大娘子和他娘子曾提到二郎和那個枝節道人相識,可以和舍妹求一道神符,小可真是喜之不勝。我也曾聽人說。白鶴觀有個枝節道人,道法高妙,卻不想他還有這般手段。」 孫新道:「秦官人和小可恁地交好,此事本當竭力,只是有兩件難處。」 錢大道:「聽說那道人卻不需索錢財。」 孫新道:「正是如此,便有難處。」 秦虞侯道:「你且說有哪兩件難處?」 孫新道:「我曾見他和一個反睦夫妻撮合過,撮合以後,夫妻二人,比新婚夫妻,還要甜蜜。只是他有許多私話,須問婦人。青年婦女,如何能和出家人說私話?便是內子問了那婦人,將話告訴道人的。內子年將五旬,是個半老婆婆,向來她又為人爽快,便不曾難倒。如今道人若有甚話要問時,兀誰轉告得?這是其一。第二難處,這道人必須得著那男子一樣貼身的東西,念過了咒語,灑過了淨水,再交還那婦人,藏在身上。卻是一樣,這東西經過男子手不得,也經過第四個人不得。連道人自己在內,只許一共三個人看到那物事。大官人,你看這是不是麻煩嗎?」 秦虞侯聽了,手摸髭頹,正在凝神想著。錢大哈哈大笑道:「遮莫你道得有許多層難處,據我看來,一點也不難。第一,你說你大娘子曾和人家撮合過,如今益發煩她一次。就讓她悄悄到帥府裡去,和秦虞侯令妹見著。婦人家在一處,什麼談不得。其二,你說要的物事,一客不煩二主,便請順帶出來。將來還是由她帶了進去,豈不省事?」 孫新道:「小可怕不這樣想了,只是元帥府裡,民婦如何得進去?」 錢大笑道:「有小可引路,便能進去,便是秦虞侯常走上房,也不如小可這般便利。這話為付?因為元帥府裡有規矩,是金邦人士進出,有塊進出腰牌便可。若是中原人,卻盤查得緊。相煩大嫂就扮了小可阿姊,隨小可進出。只要秦虞侯先生去通知他令妹一聲,說是身上閃跌了,要著一個推拿婦人進去推拿,有甚進去不得?」 秦虞侯唱個喏道:「若得錢大官人如此促成,卻不是千好萬好!卻不知大娘子可肯煩動一次?」 孫新道:「只要秦虞侯發跡了,大家都好,小人怎的不願意?小人便著內子前來當面。」說著,便出去引了顧大嫂入來。她道了兩個萬福,坐在一邊,孫新向她說知此事。她笑道:「早年曾學得一些拿筋法。奴當得效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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