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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不可忍受終須忍受(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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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人兩手反扶了桌沿,撐住自己的身體,低了頭,看了自己的腳,卻把腳尖在地面上畫著。 尚太太道:「雪芙!不要鬧了。現在天黑了,吵狠了,把鄰居驚動了,老大地不便。有什麼話,明日白天再說,誰不好,我就說誰。就算俊人真有同女朋友出去遊玩的事情,在戀愛學上說,那還是初步,不難於糾正的。」 雪芙聽到胖姑媽談起戀愛學來,忍不住嘴角牽動著,要笑出來,立刻板了臉道:「我真不是鬧著玩。姑媽!你是知道我的。差不多的事,我真看得破。這次實在教我忍耐不下去了。」 尚太太道:「這樣說起來,你已經是忍耐多次的了。多的日子你也忍耐過去了,何爭這一晚?」 雪芙道:「姑媽真肯在我和他之間,做一個評判員嗎?」 尚太太道:「這是我當然的義務。你們二人是我的晚輩,在眼前,你們又沒有第二個長輩,我不說,誰說呢?」 雪芙道:「好吧!明天我請姑媽,來評這個理,今晚上我不說了。俊人!你有什麼話說?」 俊人當她兩人說話,始終是守著緘默的。現在雪芙指明了來問,只得抬起頭來道:「我並沒有什麼錯處,無論請誰評判,在什麼時候評判,都可以的。」 雪芙點點頭道:「好的,只要你肯說這種話,這事就好辦了。明天吃早點的時候,我們再談吧。今天你跑了一天的路,該休息了,你請便吧。」 俊人雖然覺得她話中帶刺,但是暫時離開雪芙也好,免得在這裡受她的閒氣。於是向尚太太點了個頭道:「姑媽!我暫時走了,還有什麼指教的嗎?」 尚太太道:「我倒不用指教你,你們這位非洋傘能少說你兩聲,那就得了。」 俊人向雪芙望了道:「你還有什麼話說嗎?」 雪芙道:「我要說的話多著呢,你等著吧,明天再說。」 俊人向她笑了一笑,也就回臥室去了。 尚太太怕雪芙一個人坐在屋子裡,會想得發癡,這就坐在她屋子裡,很陪著說過了一番話,然後回房去。而且在她當面說著,一定說俊人一頓,不許他再胡鬧下去。 雪芙聽說姑母肯出來撐腰,料著可以打個勝仗。加之俊人在姑媽面前,向來有點膽怯的,明天早上,這一頓談話,也就夠報復今日之仇了。她心裡存下了這樣一種思想,便是靜等第二日早上來到了。 不想到次日早上八點以後,飯廳裡只有自己和尚太太,俊人並不曾列坐。心裡這就想著,他必然是心裡膽怯,不敢來。然而既要報復,決不因為你不來就算了的,等著吧。因之坐在桌子邊,儘管和尚太太說閒話,對於昨晚上的事,一個字也不提。 尚太太心裡也想著,夫妻無隔夜之仇,他們雖然還沒有成為夫妻,可是年輕的男女,常在一處,什麼事做不出來,也許他們的親熱程度,還在成了夫妻的人以上呢。那麼,他兩人昨晚雖爭吵了一頓,也許隔過一夜,也就講和了的,同他白操心幹什麼?所以尚太太也是不理會,自喝著茶,同雪芙談心。 直到九點鐘的時候,還是雪芙有些忍耐不住了,就皺了眉頭說道:「咦!他怎麼還不出來?」 尚太太道:「他昨天鬧得太疲勞了,今天又很涼爽,所以睡著不知道醒。王媽!你去請一請陳先生,你說我們等他吃點心呢。」 女僕答應去了,雪芙也就開始預備著,見了他要說幾句什麼話。只有五分鐘的工夫,王媽匆匆忙忙地跑回來說,陳先生不在屋子裡,早已走了。 尚太太道:「早已走了,你怎麼早不說?」 女僕道:「天剛亮的時候,陳先生是出來過一次的,我想不到他就這樣走了。」 雪芙對於這話倒像受了一種很大的衝動,這就紅了臉,向女僕問道:「你再去看看,帶了什麼東西走沒有?桌上放下了什麼信沒有。」 尚太太微笑道:「你這孩子,也是神經過敏。難道俊人還會逃走嗎?」 雪芙道:「那是沒有一定的。你想他做出了這樣沒有面子的事,我們當面質問起他來,他有什麼法子答覆。」 尚太太道:「那也不至於為了躲開你的質問,就要逃走吧?就算你把他質問倒了,你還能將他怎麼樣嗎?」 雪芙道:「雖不能把他怎麼樣,然而他那種欺騙人的面目,讓我們揭破了,他是在我們面前坐不住的。姑媽!你要知道他欺騙人的那一種事實嗎?」 她說話時,女僕又來了,尚太太就連連地向她丟了兩下眼色,回轉臉來向女僕道:「沒有帶走什麼東西,也沒有留下什麼信吧?」 女僕道:「全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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