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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二春笑道:「那倒多謝你替小春出了一口氣了!難道你就不怕人對你也用報復的手段嗎?」

  二春說畢,兩手環抱在懷裡,臉上帶了一分淡笑的意味。露斯也只微笑了一笑,沒有答覆出什麼話來。楊育權斜靠在沙發上,口角裡斜銜了一支香煙,也是兩手環抱在懷裡,對這兩位鬥舌的女人望著,聽到這裡,就忍不住了,突然站起來笑道:「你們都有本領,可是我比你們更有本領。無論如何,你總得聽我的指揮。你們若是不服我的話,可以拿出本領來和我較量較量。」

  露斯搶著喲了一聲笑道:「楊先生,你怎麼把這話來和我們說,那不太失了身份了嗎?你是天空裡一隻神鷹,我們不過黃草裡面一隻小秋蝴蝶,我們自己飛來飛去,不知天地高低,那沒有什麼關係;若是和神鷹去比翅膀的力量,你想那是一種什麼境界罷?」

  楊育權走到她身邊,伸手摸了她一下臉腮,笑道:「果然,你這張小嘴會說,今天晚上,你在這煙鋪上陪我談談好嗎?」

  露斯笑道:「只怕小子子不懂事,會談出狐狸尾巴來。」

  楊育權笑道:「露出狐狸尾巴來更好,那正是我要聽的。你想,一男一女談到了深夜,還有什麼好聽的話嗎?哈哈哈。」說到這裡,自己一個人笑得前仰後合,回頭看到了魏老八,笑道:「今天晚上,你也可以和二小姐談談了。」說著,又大笑了一陣。魏老八只是傻笑著站在房門口。楊育權突然停住了笑聲,向他望著道:「我倒想起了正事,你到底請了多少客?到了半夜,你兩個人雙雙入洞房,這些人都幹坐到天亮不成?」

  魏老八道:「吃過酒之後,有的可以打牌,有的可以打撲克,另外也預備了三間房,可以容納一部分人睡覺。」

  二春就插一句嘴道。「這個不煩楊先生掛心,招待客人我是會的。」

  楊育權笑道:「我曉得你是很能體貼人情的,我和露斯小姐應該也談談了。」

  陸影聽了這句話,首先站了起來。魏老八道:「二小姐,我引你下樓,先去和朋友們打個招呼罷。」說著,他就不住的向二春丟眼色。二春抿了嘴微微的笑著,點頭說了個好字,就和魏老八一路走了出去。陸影更比他們快,已經下樓去了。魏老八強逼著二眷換了一件衣服,然後一同下樓去招待客人。這魏老八雖是楊育權一位保鏢,但他們的關係是特殊的,要聯絡楊育權,就不能不敷衍魏老八這種人。加之魏老八又很想要一點面子,所以接近楊育權的幾個朋友,他都把他們請來了。樓下大小兩個客廳,和兩間客房都坐滿了人。其中居然還有二位女賓,魏老八一一的介紹著,二春每到一處,大家就轟然的圍著談笑一陣。二春周旋完了,一看手錶,已是九點鐘,魏老八向她低聲商量著:「我們可以請大家入席了罷。」

  二春道:「哪兩位是柴正普錢伯能先生,你再介紹我去和他們談談。」

  魏老八要抬手去搔頭皮,看到二春向他望著,把手就縮下來,搔著耳朵,微笑道:「那個……」

  二春道:「我不配和他談談的嗎?」

  魏老八笑道:「哪裡是這個意思,我怕你要談起露斯的話。」

  他口裡說著,眼看了二春的臉色,最後他的口風軟下來了,笑道:「我就介紹你去談談罷。但是他們也不在乎那兩三百塊錢,對於露斯拿那三百塊錢的事……」

  他說時,看到二春的臉色,就把話頓住了,把她引進小客廳,正好錢伯能和柴正普就在屋角裡,坐在兩斜對的沙發上談話,他們倒不必介紹,一同站起來,向二春道喜,坐下來說了幾句應酬話,她靠近錢伯能坐著,笑問道:「小春所借錢經理的三百塊錢,已經都還了嗎?」

  錢伯能臉色,略微有點變動,立刻微笑道:「這事過去了,不必提了,小問題,小問題。」

  二春兩眉一揚,似乎有許多話要說出來,卻聽到身後有人笑道:「錢先生,為什麼不必提呢?親兄弟,明算賬。」

  回頭看時,正是陸影走了來了。他就在錢伯能下手,一個錦墩上坐著。二春淡笑著,點了個頭道:「你也來了,我們正好談談。」

  陸影笑道:「二小姐,不用談了,你的意思,是要今晚當了大眾,大大的羞辱我一場,我有什麼不明白的,自然,我對你應當讓步。」說時,扭轉頭望了錢伯能笑道:「我實說了,上次小春向錢先生借的那筆款子,不是她用,是我用了。我從認識楊先生以來,經濟上是比較活動,這錢也無久欠之理。」說著,伸手到懷內,在嗶嘰西服袋裡,掏出三疊鈔票,放在茶几上,笑道:「錢經理,我算還了這筆款子了,請你點一點數日。」

  錢伯能笑道:「這也不是還錢的地方,你忙什麼。」

  陸影道:「正是還錢的地方。要不然,今天晚上我這一關,不好渡過去!」

  魏老八坐在稍遠的一張沙發上,正要看二春怎樣對陸影露斯報復,這一下子,把一個未曾說完的燈謎,就讓人猜破了,覺得二春是加倍的難受,竭力的搔著頭髮兒下,笑道:「哎,這件事,不要提了,我告訴你們一件新鮮事罷。」

  錢伯能也覺得二春和陸影相逼得太厲害了,讓自己夾在中間為難,因道:「是一件極新鮮事,你的見多識廣,說出來一定有趣。」

  魏老八繼續的搔著頭,他向了牆上掛著的畫出神,看到畫中一枝花上站了一隻八哥,他手一拍腿道:「我想起來了,我們這裡的汽車夫,在夫子廟買了一隻會說話的八哥回來。」

  陸影道:「八哥會說話,是很多,也不算奇。」

  魏老八道:「自然不算奇,奇在後半截。這鳥是連籠子買來的,籠子底有兩個小活拴,原來以為是換底洗鳥屎用的,沒有理會。哪曉得這鳥認主,它自己會把那活拴慢慢啄開,籠子底脫了,它就飛回去找主人去了。」

  二春聽了這話,心裡一動,因道:「怎麼見得它是飛回去了呢?」

  魏老八道:「鳥是早上掛在廊簷上飛了的,下午汽車夫遇到那個賣鳥的,把鳥扛在肩上,由小路偷進城去,現在連鳥連人都關在汽車間。」

  二春道:「真有這樣的事?」

  魏老八道:「你不信,把那鳥取來你看,它見人就會說話。」

  二春道:「不是我多嘴,前兩天你們把個姓徐的無緣無故關了幾天,於今又把這叫化子一流的人也關起來,這些窮人有什麼能為,和他們為難作什麼?」

  魏老八道:「提起了這話,又是一件奇事,那徐亦進不像有什麼能耐的人,他關在那汽車間裡,門是倒鎖著的,昨晚上鬧了一陣子,我們總以為有什麼歹人來偷東西,不想白天打開門來一看,汽車間裡竟是空的,原來半夜裡有人出門,是他逃走了。但是門沒開,鎖沒開,他是怎樣出來的呢?」

  二春笑道:「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那個姓徐的,也許是一位劍俠,到你們這裡來看看。」

  魏老八道:「神仙劍俠,那是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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