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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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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嚴重的情形,竟是說變就變了。侃然向歐陽樸望著摸摸鬍子,歐陽樸微笑著點點頭,手上拿了草帽子向彬如招了兩招,讓他站起來向外走。彬如道:「這樣子,我們完全沾的是百川的光。」 歐陽朴向他丟了一個眼色,招呼他不要作聲,大家聯合著向外面走了出來。侃然看到對面有一排小山崗子,因道:「我們若是不打算走遠的話,就在對面山崗子上站一站。走遠了,朱老先生回來了,不看見我們,倒以為我們逃跑了。」 大家正四面觀望,考慮著他的話是否可以實行。忽然的剝剝剝一陣激烈的梆子響聲,震動了山谷。大家都猜不出這是什麼意思,面面相覷,看看學敏時,臉上也有些驚疑之色。侃然推著百川道:「你問問朱小姐這是做什麼?」 學敏本來站在當面,當然是聽見的,她道:「我們山上敲梆,總是捉野獸,招呼村子裏的人不要出來,還有……」 她說到這裏頓住了不說。百川道:「還有為什麼?是不是捉人?」 學敏點頭道:「是的,山上有人犯了法,裏正帶了人來捉的時候,也是敲著梆,但是也不像這樣敲得急。」 言猶未了,那梆子敲打得更急,已經有些震耳了。學敏只哎喲了一聲,便見對面山崗子上擁出一群人來,那些人手上都各拿了長短棍棒之類,歐陽樸一手抓住侃然,一手抓住彬如,叫道:「我們進屋去,拿著槍,先找出路。」 口裏說著,回身便走。百川也料得形勢險惡,丟了學敏也向屋子裏面跑,各人取了槍在手時,那山崗上一群男女,已快跑到村子面前來。侃然將身隱在一棵桑樹下,舉著手上的獵槍,就對天空放了一槍。轟然一聲,面前的那班人抬頭望著天空,都呆了。 徐彬如跳著腳道:「千萬不可放槍,若是你害了他們的人,我們更不好做退身之計了。我們還是忍耐著,問明他們這樣大隊進攻的原因,再作計較。」 百川到了緊急的關頭也來不及避什麼嫌疑了,回頭看到學敏還站在場地裏發呆,就跑上前,向她道:「朱小姐請你上前去問一問,來的這些人是不是給我們這四個人為難?」 學敏道:「剛才你們同伴躲在樹後放出了一樣什麼東西出來,倒是放得那樣的響,真嚇人。」 百川道:「那個東西叫槍,放出去可以打倒百步以外的人。不過我的同伴他並沒有害人的意思,剛才放出這一槍去,就為的是讓大家知道槍的厲害。」 學敏聽了他這一番話,也只在將信將疑之列,看看他手上,也拿了一根上細下粗的東西,上端還有一段鐵筒子露在外面,看那樣子也許是一種發出響聲的東西,便覺得百川這個人,也不是理想中那樣容易好惹的,望了他也不動腳,也不作聲,可是來的那一群人卻不肯休息,望了這四個人,沒有什麼動靜,又走上前來。學敏這才跳了上前,在路口上站住,兩手一伸攔住了去路,叫道:「你們不要再過來了,山下來的人,他們會放掌心雷。」 在許多人鬧嚷的地方,野地裏正散放了幾頭羊,學敏一言未了,又是轟的一聲響,一陣青煙過去,有兩頭羊跳了兩跳,倒在草地裏了。這群人看到,更有些驚慌,都遠遠地望著這邊村子外。學敏見這群人後面,父親正同著三個裏正在那裏指指點點,好像是商量怎樣走上前來的樣子。於是一路搖手,搖到朱力田面前去,口裏叫道:「去不得,去不得,他們手上有掌心雷,放出來會打傷人的。」 朱力田道:「我正為了他們會放掌心雷,才要把他們捉住的。我到裏正那裏去的時候,裏正那裏早得了信,就偷偷地派人到山口上看。看有什麼人在那邊沒有。我們這裏派人去看的時候,果然洞外還留下了一班人,而且也不知道他們手上拿了什麼東西,冒出一陣火煙來,又是一下響,把遠在幾十丈以外的一隻大鷹由樹上打了下來。我們裏正陳老先生一想,以為這不是左道旁門的邪術,就是書上說的一種聯珠竄。但是無論說哪一種,都是很厲害的,這樣的人,我們山上容留不得,所以就派了隊伍來捉他們。他們願走那是千好萬好,他們立刻走。走了之後,我們就把洞門封了起來。他們若是不肯走,那就說不得了,我們非把他們捉住,丟下山去不可。我走了,他們對你還好?並沒有怎樣傷害嗎?」 學敏道:「他們很和氣的呀,為什麼要捉住人家?」 朱力田道:「裏正說,原來也不要捉住他們,只要他們肯離開這山上就行了。」 學敏道:「你們這也是打草驚蛇。人家好好的不惹我們什麼,倒偏是去招惹人家。人家費了很大的事,才能夠到山上來,就肯這樣麻麻糊糊地下山去嗎?他們正是請我來問你們,到底為什麼這樣整大群的人轟了來呢?這倒果然是和人家為難。」 她這樣說著,依然向自己家門口走去。這時,探險的四個人都各捏著一把汗,藏在人家一叢野竹林子裏。因為一方面怕來的這班人要動手,一方面怕村子裏人裏應外合。只有這叢竹子背後臨著一條向村外的小路,萬一抵敵不過,只好由小路上逃走了。 由竹林子裏張望那群來人時,只見他們長的拿著木棍尖槍,短的拿著大刀長劍。這都罷了,在那班人後面,卻隱藏著一批弓箭手,每人張開弓,將箭扣在弦上,箭簇正對了這叢野竹林子。若是彼此交涉,一有不妙,那不用得猶豫所有搭上弦子的那些箭,一齊都要射到竹林子裏面來。箭的威力,雖是沒有槍彈那樣大,但是射到身上來的話,恐怕是一樣地令人破皮流血。因此藏在竹林子裏的人都將身子蹲著低低的,各借了掩蔽物,減少危險。可是也只在這一刹那,學敏已經由那群人面前跑到竹林子邊來了,口裏喊道:「康先生,康先生,你們在哪裏?」 探險隊裏有四個人,偏偏只提著百川,不能不挺身而出,而況百川為人,向來又是好勝的,到了這時,自更不能忍耐,他就走出竹林子,要和學敏答話。他的身體剛是露出竹葉以外,便聽到颼的一聲,一支箭射到竹子尖上,打落下一根竹枝和十幾片竹葉。百川覺得走了出來,總是目標太顯然了,趕快地將身子一縮,又縮到了竹子裏面去。不料他雖是不抵抗,然而卻不能減少對方的誤會。又在這時,颼颼幾聲,又是十幾支箭射入了竹林子裏面。百川看到這種情形,料定了是沒有和平的希望,竹林子裏恰好有個小小的土堆,於是將身子隱閃在土堆下,對準了那些人的來路,就打算開槍。可是這條路上,正好是朱學敏走向前來,這第一個流血的人豈不就是一見傾心的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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