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恨水 > 梁山伯與祝英台 | 上頁 下頁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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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英台用手摸摸那鴛鴦的扁嘴,搖搖他的翎毛,兩隻鴛鴦的形勢,差不多擠到一處去。她又用一隻手,在兩隻鴛鴦背上蓋著。便道:「不,這鴛鴦的形勢,有點像兄的境遇,弟若去後,將這對鴛鴦天天撫摸,也許撫摸得出所以然來。」 梁山伯哈哈大笑道:「賢弟要把這些東西留給我,留給我就是了。至於賢弟的譬方,愚兄倒是不解。」 祝英台以為自己是要走之人,想在東西上點破於他,偏偏梁山伯不懂。因道:「你分的東西,也許還有當留下來的,小弟應當檢查檢查吧?」 梁山伯站在桌子裡邊,就用手撫摸著桌子邊,對籃子望著道:「賢弟就檢查檢查吧。」 祝英台將籃子一翻,拿出一隻陶器筆筒(注:晉朝尚無瓷器。所以陶器最為上品),那筆筒上畫的花,是一棵石榴。 祝英台道:「梁兄,這筆筒何以歸小弟。」 梁山伯道:「這也無須解釋呀,每當提到家庭人口稀少,賢弟總是笑。後來我明白了,賢弟所買筆筒,大有用意。」 祝英台歪著頭,對他笑了一笑,問他道:「有什麼用意哩?」 梁山伯道:「石榴這項果木,最容易結子。所以賢弟留下這筆筒,預報他年結子之多。賢弟,你是個獨生孤兒,正要結子之多,這一猜猜著了吧?」 祝英台道:「猜是猜著了。我問梁兄,你是不是獨生孤兒?」 梁山伯道:「正是同賢弟一樣。」 祝英台將那筆筒拿在手上,看了一看,見有一個石榴笑破了口,那石榴子暴了出來。笑道:「這石榴子,意思是暴了出來,請問,這要送人,還是要送人家先生呢,還是送人家的大娘呢?」 梁山伯道:「筆筒送人,當然送人家先生。」 祝英台點點頭道:「我還記得,筆筒是我所買,算我送給梁兄。預報他年結子之多吧?」 梁山伯道:「這是賢弟盛意。但賢弟何以不要?」 祝英台看看屋子裡,並無第三人,心想現在點破於他吧!因道:「弟嗎!只要兄有,弟自然有呀!」 梁山伯道:「這是什麼意思,愚兄不解。」 祝英台心想,話都說明了,還是不解。這實在沒奈何。把手上那筆筒放在兩隻鴛鴦一起,然後對梁山伯道:「小弟還要檢點檢點。」 梁山伯道:「就再憑弟檢點檢點。」 祝英台彎腰隨手翻去,翻到一塊陶器板,正是壓書所用,陶器有六七寸寬,長也如之,版上畫了一雙五彩大蝴蝶。祝英台看了心裡動了一動,連忙撿了起來,向梁山伯看了一看,將陶器版一揚,因道:「這是梁兄撿了給小弟的?」 梁山伯道:「是的呀!你不是很喜歡嗎,我看你看書,總離不開它,它總壓著書的。」 祝英台道:「是的。我總喜歡這雙大蝴蝶,我撿起來,特意送給梁兄。」 梁山伯對他望著,因道:「這個你也送給我?我見賢弟沒有哪樣東西,比他還可愛的了。我要過來,賢弟如有所失呀。」 祝英台道:「原因正是我所喜歡,所以送給梁兄。自我去後,梁兄看到這一雙蝴蝶,有你有我,忽然大悟起來,一定大為感動。」 梁山伯道:「你這話不對了。畫匠畫的是一雌一雄,不會兩隻都是公蝴蝶,哪裡有你有我?」 祝英台看看手上的陶器,又看看梁山伯,見他並沒有歡喜的樣子。話說到這裡,已經大門洞開,只要伸頭一望,哦!原來祝英台是女的。然而他不向這方面猜,也看不到這裡洞開的大門,這便怎樣辦?想到這裡,忽然噗嗤一笑。 梁山伯望了他很久,因道:「賢弟,你為何失笑。」 祝英台笑:「我兄真是忠厚長者。不過這些東西,一定要兄收下。」說著,把手上的陶器、筆筒和鴛鴦一齊放在一處。 梁山伯道:「一齊放下就是。賢弟尚有何言語?」 祝英台心想,我還有什麼話說,我說的已經開門見山了。便道:「沒有什麼話說了。明日尊兄還要送第一程。一路之上,也許見物思人,看見的什麼東西,說上一兩句吧。」 梁山伯始終沒有料到祝英台是個女子,所以,他有些話理上欠通點,也許是心亂如麻,所以語氣不順。這樣想頗覺有理,也就不追究所以然了。因之就點頭說是。兩人又把東西檢點一次,整理了一擔,王順來了,擔子齊了便走。剩了些零碎東西,交給銀心挑。 吃過晚飯,梁山伯與祝英台共話。祝英臺端了一把木椅靠木壁坐下,兩手放在大腿上,儘管去緩緩低拍,因道:「梁兄,放學之時,你回家少待,望急速朝弟家中去,須知弟回家中,唯一的事,就是盼尊兄前來。」 梁山伯坐在對面桌子邊,將桌子沿推敲著道:「賢弟既然如此盼兄,兄一定前來。但弟盼兄急迫,莫非吾弟喜事有消息嗎?」 祝英台忽然聽到喜事兩字,有點紅潮上臉,因道:「小弟有何喜事?」 梁山伯笑道:「弟家催弟回去甚急,莫非尋到了岳家吧! 賢弟有賢弟婦,兄也很喜歡啦。」 祝英台不由得笑起來,因道:「梁兄這樣猜法,越猜越遠。好在自小弟去後,梁兄自然明白。 梁山伯道:「哦!我自然會明白。」 祝英台微笑。兩人談談說說,又將三鼓。 四九就朦朧著兩眼,走進房來道:「二位相公該睡覺了。明日,梁大相公還要起早,送祝二相公一程,睡得太晚了,怕起不來啊!」 梁祝二人方才去睡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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