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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五、柳蔭結拜

  當梁祝四人上了官馬大路,一路所見,野林桑田,平川秀石,本來也就歡喜。加之梁祝相公都有些詩情畫意,一人見物發生點感懷,另一人也就賦起詩來。一路之上,頗不寂寞。約莫三天旅程,就到了杭州。

  在路上,祝英台道:「小弟有些東西,王順先一日挑來杭州的,等著先把東西尋到,再換了乾淨衣服去拜見先生,好嗎?」

  梁山伯道:「但憑仁兄的意思。」

  祝英台因記好王順所告訴飯店,前去一問,果然在內。梁祝也就投身這家飯店,先宿一宵。次日,便換了衣服,往尼山周士章所設經館中來。到了門口,就見白色粉牆,八字門,裡面種了幾百根竹子,遮掩到門外,決不是三家村裡私塾了。兩人到了門裡,門旁有一人閃出,問來館有什麼事。

  梁山伯道:「在下叫梁山伯,這位叫祝英台。我們是特意到杭州來,打算投奔周先生名下讀書的。未知能通報否?」

  那人道:「我是他看門的。周先生設了經館多年,各方來讀書的,現在共有一百多人。周先生倒是一位博施濟眾的人,對於來者總不拒絕。請二位稍等,我去給二位通報。」

  說著,把姓名籍貫開了,向屋裡去稟報。過了一會,便出來相請。二人便隨了進去,見一座堂屋,正中擺了一字長案,案上擺了許多鈔寫書籍(注:自唐以前,沒有印刷,書都用手鈔。書不用本子,都是用卷軸。所以一「本」書,古人講一「卷」書。可見古人藏書以至讀書,都是不容易的事)堆疊得像磚牆一樣。四圍都是書架,大小卷軸擺滿。

  那先生頭戴古母追巾,身穿藍衫,三綹蒼白鬍鬚,有三四寸長,正站在案頭外邊。那看門的就告訴梁祝二人,這是周先生,然後告退。梁祝二人一看周先生倒是落落大方,先作了一個揖,各通了姓名。

  周士章道:「兩位請坐,有話細談。」

  說著,將手一引身旁,有兩排木椅。說道:「請坐下。」自己也在對過一張胡床坐下。然後對梁祝二人道:「二位來這裡動機,可以略說一二。」

  梁山伯道:「久仰大名,早已想來的,只是堂上二位老人家難以分合,所以未能成行。但是今年春季,眼見山伯漸漸長大,周先生名下求學,也不可耽誤,所以就命弟子前來。行至中途,遇著英台仁兄,曉得他也是來求學的。而且神氣飄爽,英朗照人,淡得非常投機,於是結伴前來杭州求學。自覺有二人在一處,遇事都可勉勵一點,這就是經過實在的情形。」

  周士章手摸鬍子,只是點頭。他在梁祝二人之間,只覺得山伯和英台都有點英氣撲人,但英台英氣之外,總帶幾分媚氣。便道:「祝賢弟到這裡來的緣由,也可略說一二。」

  祝英台道:「慕先生大名,正和梁兄一樣。想到國家正在用人之際,所以想求點實用,以備國家採納。其餘的話,也同山伯一樣。」

  周士章道:「呵!二位可帶了窗稿前來。」

  二人都答應有。各在衣服裡面,將窗稿取出,雙手捧著送上。周士章將窗稿取過,看了兩遍。便道:「好!二位窗稿,還不少進取模樣,我就收兩位作我的學生。我的學生共有一百零八名,每逢二四六日聽講,就在這後面,有一所頂大的講堂,那就是為眾生預備的。其餘的日子,學生將讀的書,前來問問,我倒也是知無不講。當然,也許有不懂的,留在我這裡以待考查,過後再行奉答。」

  梁祝二人各答了是。就請周先生上坐,各拜了四拜。

  周士章道:「二位既是同氣相投的朋友,就在這後面有房兩大間,分作讀書休息之用。」

  梁山伯道:「謝謝先生。還有兩個學生家裡帶了來的書童,也要住房。」

  周士章道:「也給你二位兩間小住房,這住房就在你二人讀書房子對面,正好以便呼喚。」

  梁祝稱是,告稱回寓。第二日,把東西挑了進館,看門人已經將房間打掃乾淨。所住的是兩間正房,房外靠南院子裡兩株大樟樹,映得屋子陰涼,後屋有雕木窗戶,正對屋角上一個小院落。裡面有百十根竹子,最妙的還有兩株大柳樹。外面是一道粉牆,牆外常常聽到馬蹄聲經過,想必外臨大路了。屋子裡床和幾案,都是現成。

  祝英台道:「仁兄,這後面一間屋子很好,哪個居住。」

  她說這話時,走到後屋的窗戶邊。梁山伯隨在祝英台的身後進來道:「這間屋子,既然仁兄說是很好,那就歸仁兄居住。我看先生對我二人,甚為關心,知我二人性情相投,所以挑選房子,也不用我多費唇舌,就分兩間彼此相連的。」祝英台點點頭,隨意將房子觀察。忽然哎喲一聲。

  梁山伯走到她的面前,問道:「仁兄,為什麼作一個失驚的樣子。」

  祝英台道:「梁兄,你不感覺嗎?這後面房間,沒有通外邊的門戶。」

  梁山伯哈哈一笑道:「這是對的。我覺得有門戶自前房進出,那就夠了。後邊再開個門戶,又多一層照料,不但本房裡不謹慎,連前面房也欠著謹慎。」

  祝英台怎好說出所要說的話,因道:「雖然說謹慎些,此原是對一個主人而言。若是兩個主人,就怕讀書吵鬧,所以我主張對看房子的人說一說,把通前房的門戶,調上一調,使後房前後不通,摘下那個房門安起來通外。」

  梁山伯道:「仁兄若是覺得這樣妥當,就這樣辦吧。」

  祝英台一想,這事還是不妥。先生都覺得我兩人共一扇門為是,若是把前房通後房的門阻死,另外向外開一門以為進出,那就和其他同學一樣,無所謂同氣相投了。女子這一關節,千萬不可露痕跡,還是不提為妙吧。笑道:「我不過有這個想法,仔細想來,還是兄的想法為是。」

  梁山伯不知道她為什麼有此一駁,他只好付之一笑。於是打發四九與銀心把房子佈置起來。因問起四九的屋子。

  他道:「出房門左邊便是。」

  祝英台問銀心道:「可有什麼不便當地方。」

  銀心道:「倒沒有什麼不便當,只是壁縫多些,四九哥若從壁縫裡張望,怪有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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