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張恨水 > 記者外傳 | 上頁 下頁 |
| 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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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筆峰把這電報念完,笑道:「皖軍整個失敗,段祺瑞只好把這電報發表了,關於失敗,他自己也已承認了。王兄既看見老段,他怎樣說呢?」 王豪仁道:「當然,他不是見我。」 於是將段宅的事,告訴了一番。邢筆峰道:「足下這趟跑,足為記者生色,回頭我們去吃飯,我現在要去打一個電話。」 說畢,他拿著那封通電就到上房去了。徐度德等他走了,就向王豪仁笑道:「你實在不行囉。這個關於段宅的事,起碼你可以向他要個幾十元。現在,僅吃一餐飯,算得了什麼?」 王豪仁道:「老弟台,逢事就要錢,那還成個人嗎?」 徐度德道:「你給他客氣,他可不會對人家客氣。這裏你告訴他,怎樣見著老段。他就把你這話打電話告訴人家,這是一條最好的消息……」 王豪仁走到他的翻譯電報桌邊,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弟,凡事不要看人家怎樣,自己問心無愧,就得了。」 殷憂世坐在桌邊,點點頭道:「豪仁兄,你這話很對。」 楊止波坐在裏邊屋子裏,靜心看報。等話說到這裏,他知道王豪仁沒錢,就道:「王兄,你到這兒來,我有句話要告訴你。」 王豪仁當真跑了過去。楊止波就在身上,摸了十元票子給他。他拿手接著,便道:「這為數多了一點兒。」 楊止波指指外面屋子裏,又把手指指了嘴唇,搖了幾搖,王豪仁也就不作聲了。過了一會兒,邢筆峰出來,笑道:「我趕緊發電報,發完了,我們就出胡同,在這便宜坊裏吃烤鴨子,我們這裏幾個人全請。別家館子,蔬菜有問題,現在吃烤鴨,這就沒有問題了。」 他說完,自己便坐下擬電報。在這裏的幾個人,就各有各的事。王豪仁他沒有事,就把報紙亂翻了一陣。一個鐘頭以後,各人的事,大半完了,就叫徐度德先去發電報,大家先上便宜坊去等。 這次,各人吃得很飽。吃後,各人回家。邢筆峰一個人,還這樣想著,這幾天沒有到哪裏去玩,今天應該玩一會兒吧?正這樣想著,忽然有人喊道:「筆峰兄,這裏遇到你,好極了,我向你打聽兩條消息。」 邢筆峰一看,也是新聞界同人孫一得,便笑道:「到我家裏去談吧?你老哥這回押寶,都不準確啊!」 孫一得穿了件秋羅長衫,走的豐格飄飄然,笑道:「雖然消息有些不准,可是有些真有來歷,不過他們後來變了卦,這卻不是我的責任。」 二人說著話,就到了邢筆峰的寫字室。把帽子一摘,長衫一脫,孫一得拉了籐椅子坐著,笑道:「今天,我真要打聽一點兒消息。在今天下午,好像戰事平定了一些,我問問你,老段一批人,怎麼樣下臺。」 邢筆峰坐在他對面,哈哈一笑道:「你老兄,怎麼樣啦,今天老段已通電下野,你都不知道嗎?你真是難乎其為新聞記者了。」 孫一得猛然一驚,問道:「怎麼?老段他已通電下野了。變得好快呀。有原電嗎?」 邢筆峰笑道:「當然有原電啦。你取出看看。」 說畢,他就把電報簿子一翻,就拿著那份抄錄原電的稿子交給孫一得。孫一得將原電從頭到尾讀了一遍,笑道:「這真是好消息。不知道通信社有了沒有?」 邢筆峰道:「既是通電,當然有一兩家會有吧?」 孫一得拿著電稿,給邢筆峰連拱了幾拱,笑道:「這電報是今天發的,今天你早已有了,你是怎樣弄來的?」 邢筆峰又抽上了他的雪茄。他從嘴裏,取出了雪茄,笑道:「新聞,當然不是坐在家裏,就會來的。清早,我叫了一輛汽車,向吉兆胡同一跑。當然這時候老段心裏不痛快,我沒有求見他。秘書室裏,少不了有幾個熟人。他們見我來了,就把原電抄錄一份,我就得著了。這時上海,大概報館裏這些同人,就早見著了吧!」 孫一得道:「佩服佩服。這裏你自然會給他們秘書室裏人談談的,一定得了好些新聞。」 邢筆峰道:「那自然囉!可是這裏有許多不能發表的東西。關於可以發表的,我都把它編成了電報,打出去了。」 孫一得笑道:「那一些電報,我可以看看嗎?」 邢筆峰抽了兩口雪茄。正色道:「看是可以看的。可是你今晚上,不許對人家說。」 孫一得道:「那是自然。」 於是他放下抄錄的原電,就過去把今天抄錄的電報簿子看了一遍,看完之後,立刻又贊了兩聲道:「的確,這是呱呱叫的電報。我想周頌才一定要和你合作。這一通電報,你還是要呢,還是送給朋友呢?」 邢筆峰笑道:「你老兄想要嗎,你拿去就儘管拿去,可是你要交通信社發表,那一定要找一個漂亮點兒通信社發表。」 孫一得道:「那自然,你的招牌要緊,太含糊的通信社,我也不會和它拉交情。可惜我們沒有通信社,要有一個通信社,很多可以發表的消息,就走我們社裏發表,那是何等便利!」 邢筆峰笑道:「那你辦一個呀!」 孫一得道:「我是想辦一個。這話過兩天再說吧。你這一個通電,我就拿走了。」 當時邢筆峰笑笑。孫一得忙著穿上長衫,把通電拿起,和邢筆峰又道聲多謝,他就很得意走了。 關於大局,仍舊是靳雲鵬組閣,下令懲辦十個禍首,計徐樹錚、曾毓雋、段芝貴、丁士源、朱深、王郅隆、梁鴻志、姚震、李思浩、姚國楨。所有不懲辦的人,一概無事。這段祺瑞,也沒有下令懲辦,直軍、奉軍對他也沒有怎麼樣。懲辦禍首,第一個就不辦,這真是一台滑稽戲。過了幾天,大家在邢筆峰家裏說笑話。孫一得笑嘻嘻地進來,進來就把他白帆布鋼盔式的帽子丟在桌上,對邢筆峰笑道:「你所給我一封通電,實在不錯。我路上有個朋友,看到了電文,就說,你很不錯,居然這封通電,你就拿到了。要是讓你辦一個通信社,也應該很出色。」 邢筆峰道:「你一定見了人,說是你在某一個機關,拿到了一份。」 孫一得笑道:「的確是這樣說的。不過我替你老哥大為吹噓一陣,他倒聽了,甚為衝動。他問我,也辦一個通信社嗎?我心想,這倒是找到癩痢當和尚,將就著。我正要辦一個通信社,他居然問我要辦一個通信社嗎?」 邢筆峰笑道:「請坐吧。有話慢慢地說。」 孫一得道:「你這邊來,我有話對你說。」 他說完了此話,自己首先向那邊屋子裏走。邢筆峰知道他有私下話,就也跟了他去。約莫有半個鐘點,兩個人才出來。邢筆峰笑著向楊止波道:「這孫先生要辦一個通信社,他想請你老兄幫個忙。」 楊止波正在寫稿子,把筆一放,抬起頭來道:「孫先生,我不行啦。一來我一點兒消息來源也沒有,我進去不合宜。二來我還有天津一份差事,蕪湖我也發點兒稿子,有時還打個電報,這簡直沒有工夫。」 孫一得就走上前,將兩手拱了一拱,笑道:「這完全是推託之詞。老兄無論如何,請幫忙。」 楊止波道:「絕不是推託,你問筆峰先生,他會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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