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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 冰炭人情失官求內助 泥雲身世訪主憶前情(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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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芬到家之後,白天是沒工夫談論,到了晚上,她心中再也擱不住了,就借著到佩芳屋子裡去看侄子小雙兒,在燈下逗著孩子玩了一陣,便笑道:「大嫂,令妹沒有來信嗎?」 佩芳道:「他夫妻二人,婚姻很美滿,現時正在預備英語,他們要到英國去呢。」 玉芬笑道:「天下的事,真是說不定,不料老七那次結婚,竟會惹下他們這一段好姻緣。」 佩芳道:「可不是,天下事就是這樣難說。」 玉芬笑道:「不但惹下一段姻緣,大概是惹下兩段姻緣呢。」 佩芳道:「兩段姻緣,還有一段,出在哪個身上?」 玉芬道:「哪一個,自然是那位伴郎姓謝的,女的卻是我們家的。」 佩芳笑道:「不錯,我仿佛聽到說,那姓謝的很注意我們家一位姑娘,我想再不能有冒充小姐的小憐出現,要是有這樣的人,一定是八妹。不過八妹在學校裡讀書的時候,汽車來,汽車去,就很少與男子接交的機會。這半年來,人也仿佛大了,懂事多了,有了父喪,從不出門……」 玉芬搖了一搖頭道:「得了,得了。你沒聽見說過,女子善懷嗎?她要是有了什麼心事,哪裡會讓你知道?」 佩芳笑道:「當年你和鵬振沒結婚時,對於他大概就善懷過,要不然,你怎麼就知道女子善懷呢?」 玉芬笑道:「我老皮老臉的,還怕些什麼?要說笑,你就儘管說笑罷。」 佩芳道:「這個不管它了。我問你,你忽然說出來,一定有點憑據,你告訴我,讓我參考參考。」 玉芬於是將今天在北海的情形,添了些穿插,自頭至尾告訴佩芳聽。佩芳笑道:「據你這樣說,倒有八九成相象了。八妹嫁得這樣一個如意郎君,她也很好。不過二姨媽的意思,以為兒女婚姻,上人多少要參加一點意見的,這段婚姻,她能不能同意呢?」 玉芬道:「我想八妹的婚姻,二姨媽也未必能作主,而且這個姓謝的,也沒有什麼可駁的,只是一層,這人未免貧寒一點。據老七說,他在學校裡,是個著名的窮學生。往將來說,二姨媽似乎用得著一個有錢的姑爺。」 佩芳點著頭笑了一笑。玉芬道:「怎麼樣?你不以我的話為然嗎?」 佩芳道:「自然是如此,不過在八妹一方面,年輕的姑娘,不沾上愛情兩個字則已,沾上愛情兩個字,富貴貧賤,那是不成問題的。」 玉芬道:「所以作長輩的,對於這一層,就不能不事先慎重考量,譬如老七這一段婚姻,當時一團高興,就是要打破一切階級觀念的。可是到了現在,怎麼樣呢?不是互相不情願嗎?若是早知道如此,不聯上這一段婚姻,那是多好?到了現在,兩方鬧得很僵,一時又收不轉來,何苦呢?」 她談到了這上面來,佩芳就有點不願意往下談,只得扯開來笑道:「君子成人之美,後事就不管它了。這件事你是有關係的,何不給他們漏一點消息出來呢?你把消息漏出來了,八妹要是不否認的話,就可以進行了。」 玉芬道:「我怎麼會有點關係呢?你這話,大可考量。」 佩芳道:「我並不是說你有別的關係,不過是你首先發現的罷了。其實我也知道你很謹慎,哪會去漏出這消息?」 玉芬突然向上一站道:「那要什麼緊?這又不是不可告人的事情,我就去。」 佩芳笑著挽了她的手道:「你不要信我胡扯的話,你得考量考量,別去亂說。」 玉芬身子不動,回轉頭來笑道:「你以為我當真有那樣傻,去管人家的閑帳呢?我是試試你的態度的。」 佩芳笑道:「喲!你還不知道我是個老實無用的人嗎?你一說,我自然信以為真的了。還用得試嗎?下次你不要玩手段試試我,只要隨便對我一說,話裡套話,我自然會把心事說出來的。」 玉芬紅著臉,才掉過身來,索性笑道:「喲!我的老姐姐,你打我幾下好不好?我頑皮一點,偶然和你開了一點玩笑,也不要緊呀。我玉芬就自己賣弄聰明,也不敢到孔夫子面前來背書文啦。」 帶說帶坐,挨著佩芳坐在一張沙發上,用手抓著佩芳的手。佩芳一縮手,笑駡道:「你這小刁鑽鬼,真厲害,鬧得我笑又不是,罵又不是。你這套玩藝兒,別在我這兒使,去玩弄鵬振罷。我看你對鵬振也沒有給他過什麼顏色看,也沒有什麼大爭論,他對你象一隻小綿羊一樣的馴服,大概也就是受不了你這種手段。」 玉芬笑著點頭道:「是呀!無論誰對丈夫,都免不了用這一著的。這是女將軍的甩手鐧,一甩出來,准沒有錯。」 佩芳還沒有答覆她的話,只見秋香匆匆地跑了來道:「三少奶快去罷,三爺不知道為什麼事,只在屋子裡生氣呢。」 佩芳一推道:「快去使甩手鐧罷。」 玉芬聽說是鵬振在生氣,猜不透是為了什麼?卻急於要回屋子去看,也顧不得佩芳笑話了,跟著秋香就走。走到院子裡,只聽到鵬振將桌子一拍,一人在屋裡嚷了起來道:「這真是世態炎涼了。別忙,老子總有一天報你們的仇。」 說畢,又將桌子拍了一下。玉芬聽了口音,分明是受了外人的氣,與自己夫妻們的事無關。在外面便道:「什麼事?這樣發了瘋病似的。」 鵬振卻在屋子裡長歎了一口氣。玉芬走進來,只見他斜靠在沙發上,象害了病一般,一點精神沒有。玉芬道:「什麼事?嚇得秋香把我找了回來。」 鵬振突然站起來,兩手一拍道:「你瞧瞧,這是不是豈有此理?鹽務署裁人,竟會把我名字也裁掉了。這樣一來,一個月又少四百元的收入了。」 玉芬聽了這話,倒是一愣,問道:「真的嗎?」 鵬振道:「都發表了,怎麼不真?老實說一句,財政界的人物,那個沒有受過我父親的好處?而今就忘記了。」 玉芬道:「事先怎麼你一點消息也不知道呢?」 鵬振道:「就是這話了,他竟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我若知道一點消息,我不必托人去講情,我親身出馬,也要找這位署長大人談談。」 玉芬坐在他對面,用上嘴唇咬了下嘴唇皮,低頭想了一想,微微點著頭道:「我和你找一條路子,試試看。」 鵬振道:「我知道,你找的是白家,他未必肯和我幫忙吧,白雄起現在是況巡閱使的靈魂,這班官僚最怕軍閥,只要軍閥肯說話,那比聖旨還靈的。」 玉芬道:「你不要說那一套,你到底是願意不願意呢?」 鵬振道:「只要能托人去說回來,那是再好不過的事,豈有不願之理?」 玉芬道:「不是那樣說,因為你府上有一部分很有志氣的人,是不肯找白家人作人情的。因為白家從前遠不如你們府上,現在你們要回轉頭來去找他,好像是有些丟臉了。」 鵬振歎了一口氣道:「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哪個保管得了那些?我這事就托重你了。」 說著,站起來,向玉芬拱了一拱手。玉芬笑道:「你雖是要托人,我看你還有點不服這口氣似的。我有言在先,要托人家,就不能埋沒人家的人情,我可不能秘密進行。」 鵬振道:「這也無須乎秘密呀!哪個能說一輩子不求人呢?」 玉芬道:「我看一個人,還是要倒兩次黴才好,倒了黴之後,他就懂人事,說人話了。」 鵬振覺得夫人這話,未免過重一點,但是這時要去駁倒夫人的話,又怕夫人生氣,只得淡笑了一笑。玉芬道:「除我之外,你不防再找一個人,讓老七對秀珠說一說,比我的力量又高上一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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