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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鷹犬亦工讒含沙射影 芝蘭能獨秀飲泣吞聲(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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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芬道:「還有誰?秀珠和那班跳舞朋友,已經不大肯來往了。」 鵬振道:「你說她不和跳舞朋友來往,可知道今天她正是和一班跳舞朋友在一處。除了我之外,還有老七,還有曾小姐,烏小姐。」 玉芬道:「怎麼老七現在又常和秀珠來往?」 鵬振道:「這些時,他們就常在一處,似乎他們的感情又恢復原狀了。」 玉芬道:「恢復感情,也是白恢復。未結婚以前的友誼,和結了婚以後的友誼,那是要分作兩樣看法來看的。」 鵬振笑道:「那也不見得吧?只要彼此相處得好,我看結婚不結婚,是沒有關係的。從前老七和她在一處,常常為一點小事就要發生口角。而今老七遇事相讓,密斯白也是十分客氣,因此兩個人的友誼,似乎比以前濃厚了。」 玉芬歎了一口氣道:「這也是所謂既有今日,何必當初了。」 鵬振笑道:「只要感情好,也不一定要結婚啦。」 玉芬當時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把這一件事擱在心裡。 到了次日,上午無事,逛到燕西的書房裡來。見屋子門是關著,便用手敲了幾下。燕西在裡面道:「請進來罷。」 玉芬一推門進來。燕西嚷著跳起來道:「稀客稀客,我這裡大概有兩個月沒有來了。」 玉芬道:「悶得很,我又懶出去得,要和你借兩本電影雜誌看看。」 說著,隨著身子就坐在那張沙發上。燕西笑道:「簡直糟糕透了,總有兩個月了,外面寄來的雜誌,我都沒有開過封。要什麼,你自己找去罷。」 玉芬笑道:「一年到頭,你都是這樣忙,究竟忙些什麼?大概你又是開始跳舞了吧?昨晚上,我聽說你就在跳舞呢。」 燕西笑道:「昨天晚上可沒跳舞,鬧了幾個鐘頭的酒,三哥和密斯白都在場。」 玉芬聽說,沉吟了一會,正色道:「秀珠究竟是假聰明,若是別人,寧可這一生不再結交異性朋友,也不和你來往了。你從前那樣和她好,一天大爺不高興了,就把人家扔得遠遠的。而今想必是又比較著覺得人家有點好處了,又重新和人家好。女子是那樣不值錢,只管由男子去搓挪。她和我是表親,你和我是叔嫂,依說,我該為著你一點。可是站在女子一方面說,對你的行為,簡直不應該加以原諒。」 燕西站在玉芬對面,只管微笑,卻不用一句話來駁她。玉芬道:「哼!你這也就無詞以對了。我把這話告訴清秋妹,讓她來評一評這段理。」 燕西連連地搖手道:「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她一質問起來,雖然也沒有什麼關係,究竟多一層麻煩。」 玉芬笑道:「我看你在人面前總是和她抬杠,好像了不得。原來在暗地裡,你怕她怕得很厲害呢。」 燕西笑道:「無論哪個女子,也免不了有醋勁的,這可不能單說她,就是別一個女子,她若知道她丈夫在外面另有很好的女朋友,她有個不麻煩的嗎?」 玉芬一時想找一句什麼話說,卻是想不起來,默然了許久。還是燕西笑道:「她究竟還算不錯。她說秀珠人很活潑,勸我還是和她作朋友,不要為了結婚,把多年的感情喪失。況且我們也算是親戚呢。」 玉芬笑道:「你不要瞎說了,女子們總會知道女子的心事,決不能象你所說的那樣好。」 燕西笑道:「卻又來!既是女子不能那樣好,又何怪乎我不讓你去對她說呢?」 玉芬微笑著,坐了許久沒說話,然後點點頭道:「清秋妹究竟也是一個精明的人,她當了人面雖不說什麼,暗地裡她也有她的算法呢。」 於是把張媽兩番說的話,加重了許多語氣,告訴燕西。告訴完了,笑道:「我不過是閒談,你就別把這事放在心上,也不要去質問她。」 燕西沉吟著道:「是這樣嗎?不至於吧?我就常說她還是稚氣太重,這種的手段,恐怕她還玩不來,就是因為她缺少成人的氣派呢。」 玉芬淡淡一笑道:「我原來閒談,並不是要你來相信的。」 說畢,起身便走了。燕西心裡,好生疑惑,玉芬不至於平空撒這樣一個謊,就是撒這樣一個謊,用意何在?今天她雖說是來拿雜誌的,卻又沒有將雜誌拿去,難道到這裡來,是特意要把這些話告訴我嗎?越想倒越不解這一疑惑。當時要特意去問清秋,又怕她也疑心,更是不妥,因此只放在心裡。 這天晚上,燕西還是和一些男女朋友在一處鬧,回來時,吃得酒氣醺人。清秋本來是醒了,因他回來,披了睡衣起床,斟了一杯茶喝。燕西卻是口渴,走上前一手接了杯子過來,骨都一口喝了。清秋見他臉上通紅,伸手摸了一摸,皺眉道:「喝得這樣子作什麼?這也很有礙衛生啊!不要喝茶了,酒後是越喝越渴的,櫥子面下的玻璃缸子裡還有些水果,我拿給你吃兩個罷。」 說著,拿出水果來,就將小刀削了一個梨遞給燕西。燕西一歪身倒沙發上,牽著清秋的手道:「你可記得去年夏天,我要和你分一個梨吃,你都不肯,而今我們真不至於……」 說著,將咬過了半邊梨,伸了過來,一面又將清秋向懷里拉。清秋微笑道:「你瞧,喝得這樣昏天黑地,回來就搗亂。」 燕西道:「這就算搗亂嗎?」 越說越將清秋向懷里拉。清秋啐了一聲,擺脫了他的手,睡衣也不脫,爬上床,就鑽進被窩裡去。燕西也追了過來,清秋搖著手道:「我怕那酒味兒,你躲開一點罷。」 說著,向被裡一縮,將被蒙了頭。燕西道:「怎麼著?你怕酒味嗎?我渾身都讓酒氣熏了,索性熏你一下子,我也要睡覺了。」 說著,便自己來解衣扣。清秋一掀被頭,坐了起來,正色說道:「你別胡鬧,我有幾句話和你說。」 燕西見她這樣,便側身坐在床沿上,聽她說什麼。清秋道:「你這一陣子,每晚總是喝得這樣昏天黑地回來,你鬧些什麼?你這樣子鬧,第一是有礙衛生,傷了身體。第二廢時失業……」 燕西一手掩住了她的嘴,笑道:「你不必說了,我全明白。說到廢時失業,更不成問題,我的時間,向來就不值錢的。出去玩兒固然是白耗了時間,就是坐在家裡,也生不出什麼利。失業一層,那怎樣談得上?我的什麼職業?若是真有了職業,有個事兒,不會悶著在家裡呆著,也許我就不玩兒了。」 清秋聽了他的話,握著他的手,默然了許久,卻歎了一口氣。燕西道:「你歎什麼氣?我知道,你以為我天天和女朋友在一處瞎混哩,其實我也是敷衍敷衍大家的面子。這幾天,你有什麼事不順意?老是找這個的岔子,找那個岔子。」 清秋道:「哪來的話?我找了誰的岔子?」 燕西雖然沒大醉,究有幾分酒氣。清秋一問,他就將玉芬告訴他的話,說了出來。清秋聽了,真是一肚皮冤屈。急忙之間,又不知道要用一種什麼話來解釋,急得眼皮一紅,就流下淚來。燕西不免煩惱,也呆呆地坐在一邊。清秋見燕西不理會她,心裡更是難受,索性嗚嗚咽咽伏在被頭上哭將起來。 燕西站起來,一頓腳道:「你這怎麼了?好好兒的說話,你一個人倒先哭將起來?你以為這話,好個委屈嗎?我這話也是人家告訴我的,並不是我瞎造的謠言。你自己知道理短了,說不過了,就打算一哭了事嗎?」 清秋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摸出一條小小的粉紅手絹,緩緩地擦著眼淚,交叉著手,將額頭枕在手上,還是嗚嗚咽咽,有一下沒一下地哭。燕西道:「我心裡煩得很,請你不要哭,行不行?」 清秋停了哭,正想說幾句,但是一想到這話很長,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完的,因此複又忍住了,不肯再說。那一種委屈,只覺由心窩裡酸痛出來,兩隻眼睛裡一汪淚水,如暴雨一般流將出來。燕西見她不肯說,只是哭,煩惱又增加了幾倍,一拍桌子道:「你這個人真是不通情理!」 桌子打得咚的一下響,一轉身子,便打開房門,一直向書房裡去了。清秋心想,自己這樣委屈,他不但一點不來安慰,反要替旁人說話來壓迫自己,這未免太不體貼了。越想越覺燕西今天態度不對,電燈懶得擰,房門也懶得關,兩手牽了被頭,向後一倒,就倒在枕上睡了。這一分兒傷心,簡直沒有言語可以形容,思前想後,只覺得自己不對,歸根結底,還是齊大非偶那四個字,是自己最近這大半年來的大錯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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