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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擁翠依紅無人不含笑 勾心鬥角有女乞垂憐(3)


  趙孟元道:「上衙門要這樣勤快做什麼?勤快起來,還有誰給你嘉獎不成?我覺得天天能到衙門裡去一趟,憑天理良心,都說得過去。還有那整年不上衙門的人,錢比我們拿得還多呢。」

  鵬振道:「這裡不是平政院,要你在這裡告委屈做什麼?趕快上場罷,三家等著你送禮呢。」

  趙孟元道:「今天是和誰打牌?誰得先招待招待我。這場牌打下去,不定輸贏多少。贏了倒還罷了,若是輸了呢,我這錢,豈不是扔到水裡去了?」

  說這話時,先看了一看花玉仙,然後又看一看白蓮花。她兩人未曾聽得主人表示,這牌是和誰打的,他們也就不敢出頭來承認。鵬振道:「我們還沒有和李老闆幫過忙,今天就給李老闆打一場罷。」

  白蓮花一站起身來,對鵬振笑道:「謝謝三爺。謝謝趙老爺。」

  趙孟元走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笑道:「我佩服你謝得不遲不早。」

  白蓮花被趙孟元握住了手,她可偏過頭對劉寶善笑道:「謝謝劉二爺。」

  劉寶善笑道:「你真機靈。我心裡一句話沒說出來,說是不謝我嗎?你倒先猜著了。你怎樣不謝謝七爺呢?」

  白蓮花道:「大家不是說我和七爺關係深些嗎,這就用不著客氣了。」

  劉寶善道:「七爺聽見沒有?就憑這兩句話,一碗濃米湯也灌得你會糊裡糊塗呢。」

  燕西靠了沙發椅坐著,只是微笑。聽差來說,牌已擺好了,劉寶善向鵬振道:「賢昆仲哪一位來?」

  花玉仙道:「李家大妹子說,七爺和她關係深呢,當然是七爺來。」

  劉寶善道:「不對,沒有自己人給自己人抽頭的。你說了這話,就應當三爺來。」

  花玉仙笑道:「我這一問,倒問出三爺的責任來了,這牌倒非他打不可呢。既然這樣,就請三爺打罷,我是極力贊成,下一回子,我還可以照樣辦呢。」

  白蓮花笑道:「得啦!大姐,你讓三爺給我幫個忙,有你的好處。」

  花玉仙道:「你何必這樣說呢?我還能攔住三爺不打嗎?」

  說話時,大家都起身向旁邊小客廳裡走,白蓮花就抱住花玉仙的脖子,對著她的耳朵,唧唧噥噥地說了一陣。然後拍著花玉仙的肩膀道:「大姐,就是這樣說罷,我重托你了。」

  花玉仙的眼睛可瞟著燕西微笑。燕西笑道:「我知道了,將來一定和你幫忙。」

  花玉仙笑道:「只要七爺說句話,那我就放心了。」

  他們也就一齊跟到牌場上來。鵬振道:「打多大的?五百塊一底嗎?」

  王幼春連連搖手道:「不成!不成!我不能打那大的牌。輸了怎麼辦?三爺能借錢給我還帳嗎?」

  鵬振道:「別小家子氣,就這麼一點小事,推三阻四的,有多麼寒磣?況且我們還是交換條件,下次我也和你幫忙呢。」

  王幼春道:「下次你和我幫什麼忙?」

  鵬振將嘴向黃四如一道:「難道你就不給她打牌嗎?」

  黃四如真不料鵬振會說這樣好的話,不由眯著眼睛笑道:「只要大家也能賞面子,三爺的順水人情,還有什麼不肯做的。」

  王幼春笑道:「你真一點不客氣,就猜到我一定會做順水人情?」

  黃四如笑道:「三爺,我就不會伺候你,你也只有心裡不願意。當著這些個人,你若說出來,我這面子往哪裡擱?」

  她說出這樣的軟話來,倒弄得王幼春不好再說什麼,只笑了一笑。劉寶善笑道:「我們只是替人幫忙,三爺以為大家彼此拚命嗎?我自己有限制的,至多是兩百塊錢一底。我若送個六七百塊錢,大概還可以開支票,若是再大些,就不要怪我開空頭支票抵債了。」

  鵬振笑道:「這話也只有你肯說,因為你總是陪客,撈不回本錢的。」

  劉寶善笑道:「可不是嗎,若照定三爺的定額陪客,這裡還擺著三四場呢,我要用多少錢來陪客呢?」

  燕西也以為王幼春在場,他是不能多輸的。錢多輸了,一來他拿不出,二來讓玉芬知道了,說是戲弄她的兄弟,負擔不住那個名義。因此便道:「小點也罷。大家無非好玩,過了幾天,我要出來陪客,也是照樣子辦。」

  王幼春笑道:「就是七爺能體諒我,我們就打二百塊底罷。」

  形勢如此,大家也就無異議。四圈打完,王幼春就輸了一底半。燕西心裡,老大過不去。便道:「老二,我們合股開公司罷。」

  王幼春笑道:「不成,我輸了一個小窟窿下去了,合股起來,我要撈本,只能撈回一半。」

  燕西道:「若要開公司,當然從前四圈起算。」

  趙孟元對燕西伸了一個大拇指,笑道:「七爺做事漂亮。第二次我們要打牌輸了,也要找七爺開公司了。公司裡要倒,有洋股分加入,那是自然有人歡迎的。」

  王幼春笑道:「胡說!我這公司,資本雄厚,決不倒的。」

  正說這話時,燕西在身上拿出一搭鈔票,由他肩上伸了過去,輕輕放在王幼春面前,笑道:「你先收下,這是兩股。」

  王幼春笑道:「嘿!這是成心來捧場的,身上帶著許多現款呢。」

  燕西笑道:「你以為我是財神嗎?身上隨帶著就有幾百塊。其實,因為錢完了,今天下午,在銀行裡取來的錢。若是輸了,我明天零用錢,都要想法子了。」

  王幼春笑道:「不會輸的。衣是精神,錢是膽,有了錢,就會放手做去了。」

  劉寶善道:「老二,你這話露了馬腳了。原來你上場是空心大老官,沒有本錢?我們可差一點兒讓你把錢蒙去了。」

  王幼春道:「蒙事就蒙事罷。是你要我來的,又不是我自己要來的。」

  燕西道:「不要說笑話了。別把我幾個血本也輸了,我來給你當參謀罷。」

  於是燕西坐在他左邊,白蓮花坐在他身後,黃四如坐在他右邊,三個人幫著他打牌。四圈打完了,王幼春居然反輸為贏。在他輸錢的時候,黃四如坐在邊下,也不敢靠近,也不敢多說話。現在那就有說有笑。王幼春一抽煙卷,黃四如就擦了取燈,給他點上。王幼春抽了半根,不要抽了,黃四如就接過來自己抽。打牌的人,一心打牌去了,倒不留神。燕西就不住用胳膊碰白蓮花,眼睛去望著她。白蓮花也對燕西望望,微微笑了一笑。

  黃四如正在抽煙時,王幼春卻伸手到旁邊茶几上來拿茶杯。拿了茶杯,就要拿過去喝。黃四如按住他的手,說道:「涼的,不能喝,我來罷。」

  於是站起身來,在旁邊茶几上的茶壺裡,斟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送到王幼春面前。他心在牌上,茶來了,舉起茶杯就喝。連勞駕兩字,都沒有說出來。燕西先未曾注意,自從發生了這事之後,可不住地瞟著她了。那黃四如和王幼春各有各的心事,有人注意,她卻不知道。

  後來王幼春取了一副好牌,正要向清一色上做,黃四如伸著頭到王幼春肩膀上,笑嘻嘻地指揮他打牌。燕西私私地將白蓮花的衣袖扯了一下,卻忍不住一笑,他的意思,是告訴王黃親熱的模樣。白蓮花卻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有什麼話要說,便借著斟茶喝為由,坐到一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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