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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佳偶可成嬌容窺醉色 良緣志別寶劍換明珠(2)


  李漢才回頭一看,原來椅子背上,放了一雙濕襪子,便笑著站起來道:「好好把襪子洗了作什麼?」

  李雲鶴道:「不是我自己洗的,是朱大姑娘給我洗的。」

  李漢才道:「這更不對了,你一雙破襪子,怎麼好給人家大姑娘去洗?」

  李雲鶴道:「我哪裡敢請大姑娘洗,原是大姑娘自己要洗的。」

  於是就把洗襪子的經過,對他父親從頭至尾一說。李漢才摸著鬍子微微笑了一笑,點了點頭道:「這姑娘人是很好的。其實她是我們的恩人,我們的恩還沒報,我們怎好再去累人?」

  他一個自言自語的,不覺卻在屋子裡也踱將起來。

  朱懷亮正在屋子外邊走過,把他父子二人所說的話都聽了,一個人站在天井裡,也就不住的掀髯微笑。李漢才一開門出來,見朱懷亮手摸著下頦,抬頭望天,便搭訕著問道:「朱老爹又在看天色,打算怎麼樣?看好了天色,打算回府了嗎?」

  朱懷亮道:「我們這回出門,原沒打算過多少日子,現在已經有三個月,天寒地凍,客邊實在沒有意思。我想回去過年了。」

  李漢才道:「朱老爹要走,我也是要走的。但不知老人家哪一天走?」

  朱懷亮道:「明天耽擱一天,後天再耽擱一天,到大後天,我總可以走了吧?」

  李漢才正要說時,振華姑娘忽然由屋子裡跑了出來。笑道:「爹,你決定就是這樣走嗎?怎麼在事前一句也沒有告訴我。上次到南京來,什麼地方都沒有玩到;這次到南京來,又玩不到,那要算白到南京來一趟了。」

  朱懷亮笑道:「這樣冷天,你還想到雨花臺,游莫愁湖嗎?」

  振華道:「有什麼不能去?在大雪地裡,我們還渡過江來哩!」

  朱懷亮道:「我原是這樣說,你若是一定要在南京玩兩天,我可以多耽擱些時候。」

  振華笑道:「你老人家說了要算話,可不要騙我哩!」

  朱懷亮道:「這是很平常的事,我也值不得騙你。」

  .李漢才聽了朱懷亮要走的話,站在屋外著急;李雲鶴聽了這話,站在屋子裡著急。但是心裡雖然著急,卻沒有法子挽留得住。現在他父女二人,倒是自己留住自己,這就用不著旁人家去勸駕了。李漢才便對朱懷亮道:「你雖有幾天走,我們也就不久要分手了。我想請你今天晚上到酒樓上喝兩杯,賞不賞臉呢?」

  朱懷亮聽了李漢才要請他酒樓上喝酒,臉上卻露有三分微笑。便道:「這倒是我願意的。但是我看令郎的酒量就有限,老先生的本領怎樣,能和我老朱拚上一二百盅嗎?」

  李漢才道:「今天晚上我請朱老爹一個人喝酒,用不著別人。」

  朱懷亮笑著點了點頭,說是一定去。

  到了晚上,李漢才多多帶了幾兩銀子,穿好衣衫,便先到朱懷亮屋子裡來奉請。朱懷亮本來是願去,李漢才這樣恭請,更是要去了。二人一同上街,剛剛也是燈火上街。等到喝了酒後回來,已經快到三更天了。振華先因為父親沒有回來,還未曾睡。這時父親一回來,她便走到這邊屋子裡來伺候條水。一看見她父親滿面通紅,頸上卻是紫色,露出一根一根的筋紋;鼻子裡呼出來的氣,老遠便是酒味噴人。笑道:「我有半年多,沒有看見你老人家這種樣子。大概今天的酒,喝得實在不少了。那位李老先生,倒也是個海量,居然把這老酒缸子打倒。」

  朱懷亮一歪身向床上坐下,下巴頦向上一翹,手理了一理鬍子,望著振華先笑了一笑。然後說道:「他量是沒有量,今天我讓他灌醉了,是有些緣故的。你願意聽這一段緣故嗎?」

  說時,將兩隻巴掌,自己鼓拍起來,哈哈大笑,點了點頭道:「大姑娘,你猜一猜看,老先生為什麼好好的請我喝酒呢?他實在有點意思的呢!」

  振華聽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就笑道:「我知道你老人喝酒醉了,夜深了,不要驚動了大眾。睡罷!」

  朱懷亮伸了一個懶腰,哈哈大笑道:「明天說嗎?也好。就是明天說罷。」

  振華讓她父親一人睡下,就不陪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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