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恨水 > 鳳求凰 | 上頁 下頁


  五車有多麼大?就是馬駕起來的車子,五車這不是太多了嗎?我們要曉得:古人的書,不是現在印起來裝訂成冊的書。書是用竹簡,或者用木頭版,長約二尺,高低不一樣,成為一編。還有這裏竹簡、木版寫好,但是不如說削好,因為把刀修好了的,這樣牛皮筋一穿,就成為一卷書了。一卷書,又不是現代的書,將簡或者版,將簡版穿好,就勢一卷,像現代卷畫一樣,這才成為一卷書啊!到人家去借書來抄,要是成套的,這有多麼多麼重,多麼麻煩了啊!但是司馬相如好學,就著實地抄。這要說司馬相如讀的書不少,這是真不少啊!

  司馬相如好學,這就成都人相傳遍了。有人就問他道:「相如,你真的好學呀!你有了好的學問,就不想做官教書嗎?」

  相如笑答道:「這是有一點兒。」

  那人又問道:「你的名字,好像慕藺相如之為人嗎!既是慕他之為人,這成都不是你所望的地方,要到長安去才好。」

  相如就拱拱手道:「多承你指教,我也不想往長安去。不過我真要去,那裏熟人不多,恐怕不能如願啊!」

  那人道:「那我替你介紹幾位,你也向令尊說。」

  相如道:「正是我應當同父母商量,你老哥的好意,我也不能忘記。」

  那人說著話辭去。相如想,我既要上長安去,自然要同父母商量,同意,我才去呀!

  這天晚上,屋裏點著蠟燭,他父母都坐在席上,這是地上鋪的。那個時候,沒有凳椅的。這蠟燭下面有一個燭臺,這是瓦器做的。相如走進房來,把燭臺放在尺多高的案上。對父母一揖,就道:「兒有一種事情,要稟告父母。」

  他父親道:「兒有哪裏的書,沒有借到嗎?那不要緊,我給你去借。」

  相如道:「不是的。兒抄了許多書,哪一卷書,也讀得爛熟了,不借什麼書了。」

  他父親道:「你除了借書,還有什麼事哩?」

  他母親笑著,把手一指道:「這個我倒明白了,你要定親吧?」

  相如把長衣扯平,臉上沒有一點兒皺紋,就道:「定親不是現在的事,母親這一猜,更不對了。」

  他父親道:「兒還有什麼事呢?我倒願意聽聽。」

  相如看父母的顏色,都平和得很。這就道:「兒讀書很多吧?」

  他父親點點頭道:「的確很多的。」

  相如把手一張,做個擊劍的樣子,便道:「兒的擊劍,好些少年都擊不過我,我想,還可以吧?」

  他父親道:「這擊劍在成都呀,你算是可以吧。可是到外邊去,強中還有強中手,那就難說了。」

  相如道:「我擊劍,是一種鍛煉身體的玩意兒,要有出路,還得靠讀書多呀!」

  他母親道:「孩子,我明白了。你靠讀書多,才有出路,現在你難道有出路了嗎?」

  相如道:「正是我想找一種出路。」

  他父親道:「好呀!你有出路,這是父母歡喜的呀!」

  相如想了一想,便道:「出路要靠我去找呀。不過成都沒有出路,就是有,那出路是有限的。」

  他父親道:「你這話也有理,你坐下來,慢慢地講。」

  相如看到面前,還有一塊席,這就跪下,兩腿彎曲,就了席坐著。他戴了一頂儒冠,身上穿了一件藍色袍子,生得一張白皮膚的面孔,耳目很整齊。他母親看了兒子,這就道:「這兒子多麼好呀!要說做官,他准算得一個呀!」

  她抽出了紫色的絲錦衣袖子,將手摸著相如的胳膊。他父親也看著兒子很好,儘管望了他,聽他講些什麼。相如道:「成都既是不能找出路,我想到長安去,父母看怎麼樣?」

  他母親道:「你要到長安去,這麼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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