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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惜王笑量珠舞衫撲朔 獻花同染指捷徑迷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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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小霞也就立刻走過來招呼。盧南山道:「小霞呀小霞,現在胡春航硬給你孝順得糊塗了,一從部裡出來,就到這裡來了。他的太太可不是容易說話,你仔細挨打。」 說著挽住常小霞的手,拉他同在一張沙發椅上坐了。常小霞道:「胡總長到我這裡來,太太就不答應,他現在天天晚上到胡同裡去,怎樣太太就不問呢?」 盧南山用手一摸鬍子,對胡春航笑道:「春航,你聽見沒有?他話裡有話,還要吃點醋呢。」 胡春航靠在椅子上,卻只是微笑。坐了不到一刻鐘,交通次長孔亦方,財政次長錢青化,煙酒督辦金善予也來了。胡春航道:「人已經夠了,我們就動起手來。我明日一早還有事,牌不要打得太晚了。」 這時,常小霞把他們又引到一間精緻些的屋子裡去,這裡共是兩間。外面是一個小小的客廳,四周陳設了上等外國器具,那也不算什麼,只是裡面那個屋子,有一張銅床,輝煌奪目。床上掛著湖水色秋羅帳子,用銀帳鉤掛著,床上面鋪著四五寸厚俄國虎班絨毯,疊著一床水紅和一床鵝黃色的綢被。四個藍緞子金錢繡花的鵝絨枕頭,放在兩頭。床上間,端端整整放著一大部書,兩截豎著的洋錢,卻是人料想不到作什麼用的。 常小霞走上前,將那書函打開,翻過來一看,原來是套木制的煙傢伙,裡面煙燈,小油壺,剪子,煙籤子全有,而且全是銀制的。他再把那一截洋錢拿在手裡一扭,翻過來一看,卻掀出一個蓋子來。原來這一截洋錢,是個模型,中間是空的,只有上面的蓋,和下面的底,是兩塊真洋錢,中間卻是一個特製的煙缸子。常小霞將煙家具擺好,便問哪位玩一口?都說:「不必!我們就打牌罷。」 說時常小霞的兄弟常幼霞,捧著一盒象牙骨牌進來。他穿著一件絳色的袍子,周身滾著白邊,也沒有戴著帽子,腦袋上前面梳了一蓬劉海,後面披著半截漆黑的頭髮,長長的瓜子臉兒,溜圓的黑眼睛珠子,倒很像一個旗裝的女孩子。盧南山看見,一手扯了過來,便摟住在懷裡,把鼻子湊著常幼霞的臉,一陣亂聞,口裡嚷道:「哪裡跑來這麼一個小姑娘?好香的臉。」 常幼霞掙扎不脫,漲得滿臉通紅,手一撒,把捧著的牙牌,嘩啦啦一響撒了滿地。胡春航笑道:「小孩子害臊,你就別和人家鬧罷。」 盧南山只當沒有聽見,依舊摟著不放。常幼霞趁他不防備,卻一扭身子跑了。盧南山拍著兩隻手,哈哈大笑。這時早有小霞家裡的用人,將骨牌撿起,放好在桌上。胡春航便問道:「誰推莊?」 盧南山道:「自然是你推,我們隨便押一個方向。」 胡春航對孔亦方道:「亦方先生推幾條子試試看。」 孔亦方笑道:「這一個月也不知什麼緣故?我的手氣總不好。前次在錢次長那裡推牌九,摸了一副天杠,要吃一個通,偏就碰到胡總長一對五,吃了兩家,還賠出去一千八,推莊我是不敢來。」 胡春航笑道:「那回我只贏五千塊錢,結果一個也沒落下。」 說著對常小霞指道:「給他買了一輛車子了。你今天何妨再摸一副天杠?」 又笑著伸手拍了小翠芬的肩膀道:「也許孔次長送你一輛汽車呢。」 孔亦方笑道:「若是那樣送汽車,就送一百輛,翠芬也不見我的情呢!」 小翠芬笑道:「我就不是那樣想,隨便哪個送我一輛汽車,在這兒的人,我都見他的情。這話怎說呢?因為沒有您五位,牌就打不成功,打不成功,就沒有人贏錢送汽車給我,所以說起來,都是有人情的。」 盧南山笑道:「伶牙俐齒,你瞧他這一張嘴。」 大家都說:「這孩子真會說話,怪不得《雙鈴計》,他演得那樣活靈活現。」 胡春航走到桌子邊,用手撫摩著牙牌,說道:「誰推莊?快來,不要談天了。」 大家都說:「還是胡總長推罷,真是胡總長輸得太多了,我們自然有人接手。」 常小霞道:「胡總長在我這裡耍錢,沒有輸過。」 金善予道:「你總是幫著胡總長。」 盧南山道:「這才叫疼不白疼,像剛才我疼一疼幼霞,就一撒手跑了,那才是白疼呢。」 說著哈哈大笑。 這時胡春航已經坐下去了,在那裡推莊。大家抓著籌碼,便押起來。孔亦方坐了上門,金善予坐了下家,盧南山坐了天門,錢青化卻坐在盧南山的旁邊,押一個滿天飛。常小霞端了一張方凳子,挨著胡春航坐下,小翠芬隨隨便便的一屁股卻坐在金善予後面。盧南山道:「小翠兒坐過來,你怎麼老愛姓金的?」 錢青化道:「那末,坐到我這裡來罷,我姓錢,我也不讓姓金的闊呀。」 他們這一說笑話,弄得小翠芬坐在金善予背後不好,不坐在他背後也不好,臊得滿臉通紅。恰好莊家拿了一副地八吃了一個通,大家才止住笑,留心到牌上去了。自這牌以後,莊家手氣就紅起來,不到一個鐘頭,胡春航就贏了七八千。孔亦方手氣最閉,常常拿蹩十,他牌品是最好的,越輸越鎮靜,嘴裡老銜著玳瑁煙嘴子,抽完了一根煙,又抽一根,默然無言,煙灰自落。盧南山就不然,輸了一千多塊錢,「他媽的」三個字,在口裡鬧個不歇。牌九推到十二點鐘就歇了手,算一算胡春航贏了五千,錢青化輸了兩千,盧南山輸了一千八,孔亦方輸了五千開外,金善予卻只贏幾百塊錢。除贏家而外,得了頭兒錢三千八。胡春航將籌碼子放在桌上分了一分,劃出三千八百元來,指著對小翠芬道:「這是你的,拿去買一輛車罷。」 小翠芬聽了這話,眯著眼睛一笑,站起來退了一步,對著五個人,共總請了一個安。笑著說道:「謝謝您哪。」 胡春航對孔亦方道:「怎麼樣?這汽車不是你送的嗎?」 孔亦方笑笑。這窗戶的橫頭,擺著一張橫桌子,桌子上面,有些零碎紙張和信箋之類,孔亦方抽了一張信箋就著桌上的筆墨,行書帶草的寫道:「即付來人大洋五千六百元整,某年月日亦方。」 寫完了,交給胡春航,笑道:「今天又幸虧沒有推莊,只送錢給總長一個人。要是推了莊,恐怕要普遍的送禮了。」 說時,錢青化照樣也寫了一張二千元的單子。盧南山卻不同,在馬褂子口袋裡,抽出一遝支票,填了一千八的數目。兩個人同時交給胡春航,盧甫山卻操著大花臉的韻白說道:「大哥,我兄弟二人,也有個小小的帖兒。」 常小霞小翠芬聽了,這原是《穆柯寨》裡的一句戲詞,先撐不住要笑,大家也都哈哈大笑起來。這時,常小霞家裡,端出準備的稀飯小菜來,另外還有幾張特製的火腿油餅,是盧南山他們最愛吃的。大家吃得飽了,各自散去。惟有胡春航沒有走,在裡面那張銅床上燒鴉片煙。一會兒工夫,常小霞穿了一件水紅色滿身印著蝴蝶採金瓜的旗袍,走到床面前,笑著問胡春航道:「你看看,這是我新制的一件行頭,好不好?」 小翠芬卻站在常小霞身邊,和他牽衣襟,扯領子。他身上穿著蔥綠色袍子,系著白綾子腰帶,和常小霞的衣服,互相襯托,越發顯得鮮豔。胡春航一看,真是風流俊俏,好看煞人,正合了古人那一句話,「不知烏之雌雄。」 口裡不住的喊道:「好好!」 常小霞見胡春航說好看,穿著那件旗袍不脫,就躺在床上和胡春航燒煙,小翠芬便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緊緊的挨著胡春航。胡春航一口煙正吃得足了,便在袋裡掏出那三張支票來,對小翠芬道:「他們的支票交給我,我還忘了交給你,你拿去罷。」 說著把那一張五千元的紙單子交給小翠芬,又道:「多的一千六百塊錢,算送給你的,你買珠花也好,買寶石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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