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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夜話 當許、白完婚的第二天,天色照樣晴和。許仙臨早起來,看白素貞梳頭。白素貞坐在梳粧檯邊,將梳子輕輕地梳著頭髮。當時那由東邊升起來的太陽,就照著西邊的白粉牆,那花架子上的鮮花,全有酒杯大,照影在牆上,那嫩綠葉子一托,真像墨筆畫的一般。 白素貞道:「相公你看這花影,很有意思嗎!這是中國詩人、文人喜歡的。相公路上哪一位是詩人?」 許仙道:「我哪裏是看花影?娘子梳頭,我看得非常有趣味,所以在這裏盡看。」 白素貞笑道:「這更是文人、詩人所喜歡的了。水晶簾下看梳頭,早已播之詩歌了。」 許仙道:「我路上沒有文人、詩人交朋友,只是我喜歡看梳頭,更愛看我娘子梳頭。」 白素貞笑道:「你愛看我梳頭嗎?我現在要綰起來了。你要我綰哪一種頭呢?」 許仙道:「娘子梳什麼頭,我就愛看梳什麼頭。」 白素貞道:「這幾句話,倒是真愛我的,我指望將來也這樣對待我才好呢。」 許仙道:「那自然,我敢盟誓。」 白素貞聽了歡喜,便道:「不用盟誓,你說話我非常相信。我綰個堆霞髻,好不好?」 許仙道:「好,我要看看堆霞如何堆法?」 白素貞真個在許仙面前,細心綰了堆霞髻。便道:「這綰得好不好?好!」 許仙是站在她身邊,也說了一聲「好!」這兩個人說的「好」字,是同時說出來的。於是兩個人就禁不住同聲笑了。 白素貞道:「雖然是好,但現在初夏的日子,不宜於滿頭帶古董。我去摘幾朵月月紅來戴。」 許仙道:「這種好差使,何不派我前去。」 白素貞道:「好的,就派你前去。我看你摘上幾朵呵!」 許仙笑道:「這個我知道。」 他跑了出去,摘了三朵回來。伸手一舉道:「三朵好嗎?」 白素貞道:「好,可是還派你一件差使。把三朵花一齊給我戴起來。」 許仙對她頭上望望,笑道:「這又是一件美差使。等我看看,要戴在哪裏。不要把美差使弄壞了。」 白素貞含著微笑站起,讓他去端詳。許仙端詳了一會兒,然後三朵花分開,兩朵插在堆霞細髻的地方,一朵插在堆霞大髻的地方。自己又退後看了一看。 正好小青把木託盤托了兩碗茶進來,看到許仙插花,頗為得意。把兩碗茶放在桌上,自己還抱著託盤,起身要走。可是低低地微笑。 許仙道:「小青妹妹,你慢走。我這三朵花戴得怎樣?」 小青道:「你問的是大姐頭上的花嗎?」 白素貞站在許仙身後,含笑點頭,意思說很好。 小青笑道:「這何用問,自然是很好。」 於是三個人一同笑了。 小青走了,白、許分在兩把梨花木椅子上坐了。白素貞托了那碗香茶,慢慢地喝。但兩頰之間,禁不住她那番笑容,兩個小酒窩微微閃動。 許仙道:「娘子,為什麼還樂啊!」 白素貞道:「我想相公老看著我,一點兒還不煩膩。未免想起來可樂得很。」 許仙道:「這有原因呵。第一,娘子真是好看,看了還要看。第二,我是在藥鋪裏當個夥計,一切的事,都要依著人。結婚之前,向賬房請了三天假,昨天一天,混混就過去了。現在還有兩天吧,不樂上一樂,一來對不住的是娘子,二來也對不住我自己。所以我儘管樂,陪伴娘子,其實也是做丈夫的苦衷。」 白素貞道:「相公過了三天,就要到藥鋪裏去上工嗎?」 許仙道:「那是自然。」 白素貞想了一想,因道:「相公一年也掙不了多少錢,至多至多,二十兩銀子罷了。這點兒銀子,哪裏就系住相公的身子?我家先父在日,還剩有一點兒錢,相公坐在家中吃,十年、八年,也不成什麼大事。相公,你就把藥鋪裏的事辭了吧!」 許仙道:「娘子美意,我是知道的。但是人生在世,總要做一點兒事情,坐在家裏吃閒飯,似乎不好。」 白素貞道:「相公也說得是。不過這藥鋪太小,做不了大事,也不宜在這裏系住身子。還有兩天,為妻總會想個法子,現在不用發愁。」 許仙道:「那我多謝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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