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恨水 > 人跡板橋霜 | 上頁 下頁


  七 正是她回家的日子

  林孟超笑道:「那也好,我疑是一位老密絲,是逾齡的兵艦了。我先偷覷偷覷,做個初步的試探。老兄,當今之世,女擇男,男也擇女啦。」朱子經笑著點頭,倒也贊成他這個說法。兩人喝了一小時茶,朱先生把客引到他家裏。他是由重慶疏散到這裏來的,在一片「國難房子」村落裏,分租了兩間小屋子。這屋子是竹片夾壁,外糊黃泥石灰,屋上茅草蓋頂。因為如此,屋子裏的陳設也談不到,不過是白木桌子、竹片椅子,外加兩條小板凳。客人來了,還得臨時用門板搭上一張鋪。後面,一間屋子是臥室。前面這間屋子,卻是上房、客堂、餐廳,無不包括齊全。這朱先生又有三個孩子,由學校回來之後,也叢集在這屋子裏。因之主人陪著閒談一會兒,還是不免陪客出來散步。晚飯是邀客回家,在白木桌子上點了菜油燈來吃的。飯後,主人又陪著客人出來坐了兩小時的夜茶館。因為茶館裏有說書的,倒也不枯燥。這樣,客人感到主人的苦心,就和主人相約:明日,自己要絕早起來,然後分別去訪問疏散到這裏來的幾位親友,請自去辦公。什麼時候回來,不一定,請不必等候吃飯。主人以為他是要去相親,自也聽他的自由。把人引到家,安頓在前面屋子裏搭的床鋪安歇。而且將舊的熱水瓶給灌好了三磅熱水,臉盆、漱口盂,也都放在手邊。這個作風,自然是主人照顧周到,也可以說,主人表示不參加他明日天亮的相親工作。林孟超對於主人這番意思非常地諒解,當晚上,又不免將那位小姐的相貌性情略談了一談。主人說:「那位小姐姓李,現年二十九歲,在一個女子中學當國文教員。學校雖也在南岸,但為了黃桷埡的山路難走,每星期只在家中住兩天。今天正是星期六,就是她回家的日子。」

  林孟超問清楚了,安然入睡。但是不能忘了那位小姐天亮就打太極拳的事。他在睡夢中,聽到了村子裏的寒雞亂啼,他就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桌上的菜油燈幸而還有豆大的一粒紅焰,趕快下了床,將燈芯給剔大了。向窗子外探頭看看,天色並沒有光亮,也沒有星點。但是他既然起床了,就不願再睡下去,穿著衣服,漱洗一番,又喝了一杯開水,然後悄悄地打開門來。主人朱子經道:「林兄,你這就走嗎?太早一點兒吧?」林孟超道了聲「打攪」,就走出屋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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