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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老詩人的回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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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斧《寫詩雜記》序 本書為「回憶式的詩論」。使我感興趣的首先是那些回憶,其中讀到了我也認識的一些友人,而我也從中瞭解了木斧的生活道路和藝術道路。 我和他可以說是神交已久。解放前,伍禾在編《新湖北日報》的副刊《長江》,默默地付出了許多精力,在一張反動的報紙上艱難地堅守著一片潔淨的園地,團結了不少傾向進步的青年作者,不僅有湖北的,也有外省的,木斧就是其中的一個。 當時我也正在武漢編一家報紙的副刊,又和伍禾是近鄰,經常過從,不時交換一些關於稿件的看法,我因而注意到了木斧。 在這本回憶中,木斧懷著深摯的感情談到了伍禾對他的鼓勵和幫助,而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面。1980年前後,田野告訴我木斧來武漢在打聽伍禾的消息,想去拜訪,但不知道伍禾已在那場浩劫中悲慘地離去了。後來我又讀到了他悼念伍禾的詩。這種不忘對自己有過培養和扶持的人的拳拳之情使我感動。同樣地,木斧也懷著深摯的感情談到了幫助他成長的方然、杲向真、王育民和別的一些前輩和同輩。 大概也是在1980年,我收到了他的一封信,附寄了解放前他發表在西南一家報紙上的對我的詩集《門》的評介文章,這是我過去沒有讀到的。以後,他又在《人民日報》上發表了以《曾卓的詩》為題,評介我的新出的詩集《懸崖邊的樹》的文章,在《上海文學》上發表了贈我的詩《門》。那前後相隔將近四十年,卻都懷著同樣的熱情。這也使我感動,將他看作是我的親切的友人,雖然我們是在1983年才得以見面。我們分住在不同的城市,交往的機會很少,見面時,都還有別的友人在坐,他在詩中是熱情奔放的,在人前卻不大多說話,我們單獨交談很少,對他的生平談不上瞭解。 通過這些文章的回憶,我才大致知道了他的生活道路和藝術道路。我說「大致」,是因為這究竟是以談寫詩為主,不可能詳細地談到他的經歷。但通過他在詩的道路上的跋涉過程,也就反映了他的成長的過程,因為詩與人是不可分的。他的成長的年代正是民族災難深重,民族革命戰爭風暴卷起的歲月,通過他在詩的道路上的起步,和他的渴望、嚮往、追求,也就側面地反映了那個時代,詩與時代也是不可分的。他寫得如此率真而親切,宛如和老朋友對坐娓娓而談,從中我們也認識到他的真誠、坦率、熱情的性格。 他對詩的一些基本看法,大都是我所同意的。譬如他說: 「詩的感受,來自生活中感情的閃光,生活之樹有許多枝葉可以任人去擷取。只有生活激起了詩人的感情的浪花,才會有得。」他再三強調寫詩需要激情,「沒有激情的詩篇是蒼白無力的」。他寫詩是因為「我覺得寫詩最容易激蕩我們的情思,傾訴我的愛,我的恨,我的抱負和我的理想」。他也強調「詩人要有豐富的生活,求得思想感情上同人民相溝通相交流,道出人民心裡的話,這樣,詩人的個性、氣質、勇氣、情懷以及獨特的感受才得以充分地發揮」,要求「詩人本身的奮進」。同時,他也強調詩的藝術素質,「要真詩,不要偽詩」,強調詩的表現方式的探索,要求詩人全面藝術修養的提高,他很感歎於自己學習不夠,感歎於自己的「詩風後來沒有發生多大的變化。」因而要求:「追求,執著地追求,永遠不滿足現狀,才會有詩。詩在每一個詩人無休止的追求之中。」 可能有人會認為他在這裡所談的對詩的看法還不夠全面和深刻。事實上也許正是如此。這並不是一本嚴格意義上的詩論,他並沒有企圖在這裡完整地闡述他的詩的觀點。可貴的在於他的態度的誠懇,而且,不是一般泛泛地談理論,他是結合著他在學習寫詩的過程中的具體的情況,來談自己的體會、感受、經驗和教訓的。這樣就使那些看來是普通的道理帶著作者自己的體溫和感情,因而有其活的生命,有其分量。對於詩人們,特別是對於初學寫詩的年輕人(他對他們寄託了殷切的期望),是有參考和借鑒的意義的。 木斧是一位老詩人了,無論從年齡或詩齡上來說,都是如此。雖然在老詩人中,他又算是較年輕的,而他因還保有青春的感覺而歡欣,這也的確是值得歡欣的。詩人的青春不在於他的年歲,而在於他的感情。木斧不斷在詩歌的道路上辛勤地跋涉、探求。因而,我相信,他還將寫出《寫詩雜記》的續篇。 1987.4.20於武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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