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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革命與世界革命


  (一九二四年六月十四日)

  熱心革命的朋友說,我們對內要打倒壓迫我們的軍閥,對外要打倒侵略我們的帝國主義。是的。我們不打倒軍閥,便不能組織革命的人民的政府,經引導全國的民眾,以反抗帝國主義;同時,我們不打倒帝國主義,便不能滅絕外國的經濟侵略,便不能求本國實業的發展,不能把每個失業的遊民變為農人工人。所以這兩件事必須同時的同樣的加以注意。我們最後的理想,是要把曹錕,吳佩孚,以及將繼他而起的軍閥們,一律滅絕了他;即刻便進一步,我們要收回關稅主權,要取消庚子賠款與歷年不正當的借款;要把從鴉片戰爭以來歷年所訂的不平等的條約,一一的撕碎,燒毀;要把租界租借地一律收回;要使旅居的外國人完全受中國的法律取締,要把外國人的商船兵船一律趕出海口去;這樣,我們才還複到我們金甌無缺的大好山河。不過有些人很不相信了。他們說,這是做得到的事麼?軍閥是這樣兇橫,人民是這樣軟弱,外國人是這樣強盛,中國是這樣衰亂;所以一切的什麼革命,不過是口上,或的(是)紙上的空論罷了!哪裡是辦得到的事呢?空論!辦不到的事!這只好對糊塗無志氣的人這樣說罷!未來的事變有誰能知道呢?辛亥以前,那些「有見識的」「老成持重的」人,誰不說是革命是空論,是辦不到的事呢?他們說,滿清二百幾十年的鐵桶江山,誰能振[震]撼得動他,革命黨不過自己送死而已。然而呢?滿清的二百幾十年的江山,哪裡去了呢?睜開眼睛看罷!滿清是已經推倒的了。他雖然有很多的兵,革命黨雖然沒有一個兵,然而他是已經推倒的了。誰推倒他的呢?革命党的赤誠。鼓動了他自己豢養的兵了,所以他自己的兵起來了,他自己的兵來推倒他自己了,所以他自己便出乎意料以外的——倒了。既然滿清二百幾十年的江山,像這樣便倒了;為什麼這十餘年長成功的軍閥,還以為很不容易推倒他呢?軍閥一定是要倒的。軍閥的倒,一定還是他自己的兵起來推倒他。怎樣能使他自己的兵起來推倒他呢?我不勸大家去運動兵來推倒軍閥;運動兵是危險的,而且若專只是靠兵來推倒軍閥,兵亦容易受人利用,而不能完成革命的工作。兵是有加入革命之可能的。兵的生活是窮困而枯燥,他們的薪餉是拖欠的,他們的衣履是不完全的,他們的工作是苛苦而單調的,他們通常怨恨他們的官長。然而單靠他們這樣的怨恨以引導他們去革命,還不是妥當的事。兵的生活問題,在兵的自身上沒有方法可以改造。他們必須可以化為工人農人,必須使他們有工可做,有田可種,而且做工種田比當兵幾倍的有利益,然後這些兵可以釋甲歸田,然後沒有野心家可以利用驅使他們。所以我們必須要為一般遊民謀做工種田的機會,為一般農人工人謀他們做工種田的利益,必須做得這一步田地,全國的農人工人乃至於遊民都要企望革命,全國的兵亦自然會踴躍的加入革命。必須做得這一步田地,革命才可以希望成功。既然是這樣,我們還不是急於要運動兵,我們最要是急於運動一般農人工人乃至於遊民。我們要使全國的農人工人乃至遊民,都知道革命是解決他們問題的惟一法子,他們要靠著革命滅絕一般刮削搗亂的軍閥,他們要靠著革命取消一切非法的租稅,他們要靠著革命抗拒一切外國的勢力,使他們的工業農業得著利益。他們能這樣看清楚他們自身的利害關係,他們自然會祈求革命,禱祝革命。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何必還愁軍隊不加入革命呢?軍隊的家庭,他的親眷,他的朋友,都是一般祈求禱祝革命的農工遊民;到了那時候,兵的父母亦要希望他革命;兵的子女亦要懇求他加入革命;兵到茶館的時候,茶館的堂倌鼓吹他革命;兵到酒館的時候,酒館的掌櫃勸勉他革命。我們何愁他不加入革命呢?軍閥終究是要被推倒的,他要被他自己的兵推倒他。朋友們!努力罷!這是一定可能的事呢!但是有些人說,縱然軍閥推倒了,要打倒外國的勢力終究是不可能的。他們說,外國的槍炮不是十分可怕麼?外國的兵船不是非我們所能抵擋麼?是的。這都是千真萬確的。然而這並不見得外國的勢力不可以打倒。我常想一般人對於外國的勢力,是過於恐怖了;他們以為所謂外國是一個整個的東西,其實決不是這樣。所以他們怕外國只不過是毫無根據的事情。我們要知道所謂外國決不是一個整個的東西,他們的少數強國,都是互相仇視的。英國與法國的猜忌是積久而愈深的,他們對德意見的不同,他們爭競的設置飛行軍,儼然像歐戰以前英德的暗鬥一樣。法國是要聯合捷克以壓迫德國的,意大利又聯合南斯拉夫以與法國相對抗,這又是歐洲國際間的一幕把戲。至於美國與日本,許多年便喧傳是免不了一場戰爭的。日本的把持滿洲,使美國無從染指,久已是美人所不快意;他的南進政策,又使美國不能不慮菲利濱之受日人威脅。對於美國方面,白種人的排斥黃種人,如加尼福民(尼)亞洲的移民案,久為日人所抗爭,然近來美國終於趁日本大災之後,通過了限制日本移民的法律,使日人大感著難堪,於是日美戰爭越成為人人意中不久將要實現的事。我們看罷!現在所謂外國,既然是這樣的各懷鬼胎,我們在中間盡有自由利用的餘地,我們怕他們做什麼呢?土耳其在歐戰後比中國還不如多了,基瑪爾將軍聯法以制英,聯美以制法,終於奪回君士坦丁堡,駸駸然有復興之勢。現在還留著一樣的機會給與中國人,只要中國人有力量,英國自然要聯我以對法,法國亦自然要聯我以對英,到那時候,我們所爭求的利益,他們還會爭先恐後的送給我們呢?有些人以為我們一旦強盛起來了,外國人一定要協以謀我;他們不知道協以謀我,是事實上不易辦到的,倘若外國能協以謀我,早已瓜分我共管我了;惟其因為他們內部紛歧,互相牽制,所以到現在待我亦不過如此。我們一旦強盛了,他們更不會有協以謀我的事,他們都會要拉攏我,協以謀對付他們的敵人呢。但不過靠聯絡一國的外國人,以反對他國的外國人,還不是最好的法子;因為外交的手段總有時而窮的。我會用外交的手段來求我的利益,人家亦會用外交的手段來妨害我的利益;因此,所以土耳其用外交手段所得的利益,終究是很有限的。還有什麼事可以更保障我們的完全勝利呢?那便是說,我們應當注意世界的革命勢力了。我們的錯誤,不但在乎誤認所謂外國是一個整個的東西,而且亦在乎我們誤認所謂英國所謂日本是一個整個的東西。英國的下面,不是有與英國政府站在反抗地位的愛爾蘭、埃及、印度等地革命的民眾麼?日本的下面,不是有與日本政府站在反抗地位的臺灣高麗等地革命的民眾麼?不要想得外國人隨時可以用聯軍來襲擊我們:假使在我們打倒外國勢力的時候,印度人有獨立的革命,英國人還有力量干涉我們麼?安南人有獨立的革命,法國人還有力量干涉我們麼?這樣推之於菲利濱(菲律賓)、高麗等處的革命,亦要使美國與日本沒有力量干涉我們。中國是半殖民地的國家。中國要求恢復獨立,必須與各殖民地的民族聯合的合作,然後可以達到最後的勝利。我們還應當知道,各國的內部不僅有殖民地的革命民眾,還有一般赤色的進行共產革命的共產黨人。共產主義在俄國的成功,第三國際對於世界革命的指導,使全世界共產黨人成了一個堅固,步伐一致的,世界革命黨徒。無論在德國,在波蘭,在法國,在英國,通通立了他的根基,在歐洲第一是德國常在共產革命的潮流中卷著,似乎繼俄國而起的便是他了。事實既然是這樣,那便連英法本國以內,亦埋伏了革命的種子,不但殖民地有可以與我們相提攜的革命的民眾,便是各強國自己內部的共產革命,亦要使他們的政府像俄國一樣的放棄對我們的侵略政策,我們的獨立的要求,一定會得世界革命的同志所尊重扶助,所以我們的獨立,在世界革命的中間,最可以得著理想的勝利。

  「有了志願,便有法子」。讓我們這樣做上去罷!讓我們對農人工人等宣傳,讓我們利用各國國際間的爭鬥,讓我們聯絡各殖民地乃到於各國內部的革命黨人,以進行世界的革命,中國靠了這,一定可以回復到完全獨立的地位。

  載《中國青年》第三十五期

  署名:代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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