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惲代英 > 惲代英文集③ | 上頁 下頁
致子孚


  (一九一九年八月二十九日)

  你已經就了業,得一個歸宿,聽了很覺喜歡。你眼前同時是有兩件大事:一練習能力,一發展懷抱。我願你莫把練習能力看輕了。因為你以前是學生,以前是書本上得的知識,腦筋中得的想像,都不能算小學教育的切實能力。現在有這個機會,從小學教育中練習小學教育,這正是你需要的機會。所以,你切莫只把他當「學成致用」的時機,實在這還是你工場實習的受教育時間。老工匠的知識,常常不合于科學原理,然而我們不能不低聲下氣,從他們學習些實際上的功課。而且,我們想把科學原理應用到實際上去,不可不(一)懂透實際的狀況,(二)與老工匠聯絡,(三)看機會的,(四)勇猛改進他,———看機會是一件要緊事,勇猛又是一件要緊事。不然,鹵莽的改進必至失敗。

  我們個人的失敗便是文化的不幸。以我做事的經驗,每每在做事中間發生疑問,說「我是完全為飯碗來的嗎」?大抵這種疑問總是在不能達到自己理想時發生。我幾次想辭職,但是我不敢。有好多時間我完全是忍辱含垢的向前做,只覺得我這事業是善勢力的基礎,黃金世界的第一步,三百個同學休戚所關。以我所曉得的,景陶同我一樣想,一樣做,或者他含忍的還比我分量重些。我們不應該這樣做麼?你今天的地位同事業正同我們有些仿佛,我想你一定亦要發生這樣疑問。你亦預備忍辱含垢,為你面前的小兄弟們向前做麼?我們畢竟應該知道這是辱是垢,因為我們遲早總是要奮鬥出去,決不能苟安於這中間。但是,我們畢竟應該知道要含要忍,因為我們不應該降服,也不應臨陣脫逃,惟一我們能做的是暫時含忍,覷著個機會打出去。含忍與苟安有什麼分別?我們應該怎樣慎重?又應該怎樣勇猛?這是你應該自己研究的。總而言之,你上了戰場了,你應該研究怎樣做一個勝利的戰將。

  孔丘的教訓,我想你最好不要顯明的反抗他,只不提倡他便可得了。這些過於重看的地方,不是一刻說得清楚的。我想你不要憑一時的感情同他肉薄[搏]的格鬥。若有時用得著你同他鞠躬,甚至於跪叩,我盼望你看在你那般小兄弟的面上,勉強的照著做,——同你在這裡勉強上課一樣。對於孔丘的人格同教訓,亦似乎與我的見解與你的微微不同,盼望有機會詳細討論。但是無論你能否略略修改你的意見,你總不要同他肉薄[搏]格鬥,因為那多半是失敗的道子。你所應該做的,告訴那般小兄弟,孔子不是宗教家,孔子的話有些(莫說完全)不宜於今日,同時你再鼓吹平民精神,提倡無常師主義(背面便打破了獨尊一教精神),自然他們不得誤入歧途了。

  (這封信是為子孚初次就職寫的。內中意義,差不多初就職的人都可研究。我對孔子人格問題,一月十七、八日日記說了。孔子的教訓,亦於四月二十七、八日批評了幾句)。

  選自惲代英一九一九年日記

  (1)子孚即胡業裕,湖北黃陂縣人,時為中華大學附中第三班學生,互助社社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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