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代英·民國八年十二月日記(2)

十二月日記(2)

　　十一日　星期四

　　英文：四班、五班、七班。改本子。到英文補習會。到校長處商應付學潮事。回家，閱《時事新報》。

　　十二日　星期五

　　英文：四班、五班、七班。改本子。偕興煥、余慶出，繞保安門大朝街而回。到英文補習會。為學潮事，本校又大受搖動。改本子到二句鐘，乃就粹庵鋪裹單氈而睡，仿佛聽艾迪演講時馬革裹屍（當時謔語）光景也。

　　十三日　星期六

　　五鐘覺冷，起，與修平略談，裹氈而坐至七鐘。起，改本子。第一時因校長為學潮訓話未上。第二時與五班人談話，勉其多作根本事業，原諒朋友。第三時因有事，未上課。第四時四班英文。下午改本子。上街觀各校請願。三句鐘回家，毓蘭、君謩、遵芳、治新來，談新生活事。到校定課單，不成。

　　十四日　星期日

　　酣睡，十時許始起。閱報，為三妹改文。到校編定課單。二時回家吃飯。父親今日赴黃陂沈仲瑜君處。閱《新青年》。到校，偕光耀到小舫處。飯後到校，偕光耀、君謩往浴。回校記日記。作《福州交涉始末》，三點餘乃睡。

　　十四日的雜想。

　　我想為新生活作一付對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各盡所能，各取所需。」

　　戲擬涼血動物的宣言。人家都說我是涼血動物。我想這話亦有些不錯，因為我的血比較說我的人實在是涼些。然而涼熱是對待的名詞，我亦有時曾比人家熱些呢。這五分鐘的中間，自然要讓他們熱。在這五分鐘以前，究竟我自信比他們熱。因為他們那時一點熱氣都沒有。他們還曾經笑我出風頭，發癲狂呢。所以我的血大約總在五、六十度熱，他們的血，卻從冰點變到沸點了。自然我應該是涼血動物。然而他們一般五分鐘的熱血動物，又是怎麼樣呢？

　　戲擬諷學生的傳單一。你們請願，你們為福州交涉請願，你們為救國家的危亡請願。你們笑，你們開玩笑，你們吃紙煙，你們便這般的請願嗎？

　　前題二。你們請願，你們向省長請願。照你們想來，除了皇帝便算省長高貴了。自然我們中華帝國，凡事都要請求這民之父母。倘若日本人來做這民之父母的時候，你們亦預備請願麼？

　　前題三。你們愛國，你們說，不愛國面子上不好看，人家的罵亦難得挨。好個轟轟烈烈的愛國事業！原來是這樣的一筆應酬帳。你自己問罷！你當真把國家當做什麼？你到底預備為國家犧牲你自己許多？你預備出幾大的精神？吃幾大的虧？還是僅僅只預備慷他人之慨，做一個大滑頭。請你先問良心罷！不要睜著眼睛紅著臉，做那嚇鬼的樣子，實在難得看。

　　我記了上面幾段話，人家必然要疑惑，不知我是何用意？其實，我亦並不這樣反對他們這次的舉動，不過我只承認是很少價值的事。這等舉動，比如是藥，藥怎可以當飯吃？至於只講應酬，並無誠意；只知請願，不知自決；只知一打一叫，不圖個根本救國計劃；事過情遷，血比冰還冷，心比鐵還頑，酣吃傻睡，只知個人利益；然而在這五分鐘熱度的中間，還罵人家涼血，打罰譴責別人，不留一點餘地，簡直忘記了他五分鐘以前，五分鐘以後是個什麼樣子。親愛的同胞———倘若你是我的親愛的同胞，請你還要多注意你自己。中國總要靠幾個公誠恒久的人才可以得救呢。

　　我以上所說，對於不徹底的愛國者自然責備得太苛嚴了一點。然而回頭一想，一打一叫，終比打而不叫的好，有五分鐘熱心的，終比連五分鐘熱心都沒有的好。現在執迷不悟的人還多呢，又責備這些似醒非醒的人做什麼？

　　十五日　星期一

　　修身：講評此次學潮。英文：七班、四班。閱《時事新報》。到君謩處。到英文補習會一時。因昨睡眠太少，休息多時。十點後，往取「互助」印，不甚愜意。

　　《市民旬刊》的計劃。

　　我想，文化運動現在在學生界情形很好。雖然出版物有些濫雜重複，然而這既是必有的現象，而且許多少年從這裡很可以練習他做事的能力同品性，害少而利多，為什麼不鼓勵扶助他呢？但是，除學生的文化運動以外，還有市民文化運動與鄉村文化運動。這兩種以市民文化運動更要緊，因為他直接對於政治同社會有關係。我的意思，這市民與鄉村兩種文化運動，因為對手程度較低，所以辦法與前不能完全相同，宜注意事實，不宜注意理論。所以，我理想中擬了個《市民旬刊》的辦法：

　　一、這旬刊如傳單式，將十天內重要的新聞用很簡單、很有效力的筆法寫出。

　　二、用中國紙，每次總求在二串文內，可印五百張。

　　三、內容：第一，列關於民本主義的成語名論或其他切中社會病狀的格言。第二，敘國內要事。第三，敘國外要事，宜比較略些。第四，雜評，以引起人感情或良心，評判為主，本身不陷入攻訐抨擊之列。

　　四、這報以散發為主，如願訂閱者捐三百文以上便可送閱半年，這仍作捐款，登本刊申謝。

　　五、每期印若干張敘明，如有捐款便加印。

　　六、注意在宣佈日本同軍閥的罪狀，教社會不滿於現在社會狀態，以為革新的動機。

　　七、將來或改為週刊、五日刊、間日以至日刊。

　　十六日　星期二

　　九點偕光耀、君謩過江訪毓蘭，同到國民大會演說三次。傍晚返校。記日記。與家菊談下學期新生活事。與光耀到街上一遊。寫致光祈信。

　　

　　以上書價郵費共14.78　匯洋拾伍元

　　十七日　星期三

　　英文：四班、五班、七班。咳嗽漸利害。到君謩處，煥星、遵芳等同談關於新生活事，便到寓吃飯。到校，寫信，略改本子。寫致叔澄師表明態度信。

　　十八日　星期四

　　上午因養病請假，睡至十二點鐘乃起。下午，七班英文，五班英文。改本子。到英文補習會一時。與紹文商工讀互助團，態度大不良，殊為非是。以後不願加入之事，莫故討論。始為兒戲，繼挑反感，在自己為無謂之逞意，在他人或以為故意輕慢，有何道理而作此愚笨事耶？

　　十九日　星期五

　　英文：四班、五班、七班。七班作文，令作diagram〔圖解〕。到英文補習會二時。改本子。閱報。擬《我們的新生活》。

　　二十日　星期六

　　收《旅歐教育運動》二十五冊。英文：四班、五班、七班。四班今日作文在堂上起草，我於此時得抽暇閱「學校參觀法」。下午回家，略作《懷疑論》。興煥來稍談，偕到校，毓蘭繼至，偕到君謩處，光國繼至，稍坐，都返校。作《懷疑論》。安源來，稍談。反寓，遵芳來，又偕至校。作《懷疑論》至夜十一點，未成。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