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代英民國六年日記·四月上

四月上

　　一日　星期日

　　天氣，晴，雨。早起，九點。晚息，十點半。智育，閱《金陵賣書記》。閱《官場現形記》，至二十九回。工作，譯《論睡眠》。寫信。體育，與仲清打球。交際，伯言來，至岳父處。

　　擬會議章程：

　　一、主席宣佈開會，提出各項討論，提出表決。一、討論時發言者起立。

　　一、一人發言未畢，他人不得讒言。

　　一、同一事項，一人不得為三次之發言。

　　一、表決以過半數為准。

　　一、凡可否決、有疑議時，得要求主席再為反對之表決，即以此項表決為准。

　　一、書記員記錄經過情形。

　　桓溫曰：大丈夫不能留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人之所貴乎名者，以人之敬之也。如名雖留萬年，徒供人之笑駡，百代兒孫尚以為恥，亦何貴此名乎？

　　二日　星期一

　　天氣，晴。早起，八點。晚息，十一點半。智育，閱《官場現形記》。工作，錄《西洋倫理學史》三小時。譯《論睡眠》。交際，至張處，序五生子滿月也。

　　古人言，和氣致祥。又言，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此不徒求之氣數之說，人心之感其力至大。一家之中有數人為賢者，其餘自觀感而為賢，不待教語，不但促策，古人不我欺也。

　　沐浴不用肥皂者，以手摩擦去垢，是沐浴時得兼享按摩之益。用肥皂既失此益，且肥皂間有不宜之質，為皮膚或內部器官之害。故沐浴決以不用肥皂為宜。

　　冷水浴為健身也。熱水浴為去體內外之垢也。為溫水浴，去垢則不能及於體內，健身則不若冷水浴，最無足取。但過冷或過熱之水亦不可用，恐損皮膚也。

　　三日　星期二

　　天氣，晴。早起，八點。晚息，十二點。智育，無。工作，偕伯文、全叔、大哥、德弟、熊弟上墳，作《與劉子通師論學》文。交際，仲清來打球，又談作文、處世之事。

　　與仲清論文，勸其以讀文為最大要義。讀文非求其熟，即已熟讀之文，仍不妨再反復讀之。近人言，西文重形式，中文重精神，此語良是。夫既中文重精神矣，欲作優美之文學，自非但規則形式之所可及。必多讀多味，使古人之精神與吾之精神相熔會，自然浸潤而不覺矣。昔與子強弟言，多讀而不求熟，廣讀而不專於一家，自問亦為不磨之言。

　　常人好虛榮而失實利，如欲作文豪、作大官皆虛榮心也。文豪值得幾錢？大官固生髮之道，非有良心人所作事。吾意少年不可不打破此迷夢，人人當以最廣最有利益之職業為途徑。

　　四日　星期三

　　天氣，晴暖。早起，八點。晚息，十點半。德育，須節制性，節言語，容貌不可帶忿爭氣。智育，印度哲學、哲學史、倫理學史、英文。體育，拳術、網球、浴。工作，譯《論按摩》。

　　擬中學國文教授芻議：

　　一、國文教授宜確認定系，以養成能作文、能看書之普通人才為宗旨，不在養成古文家或辭章家。

　　一、國文宜從識字造句始，果小學程度提高，自不須此。

　　一、古文宜選雅馴易學者，今人文及文學等，教科亦宜擇用，學文切不可偏於論說，若詞賦則不學亦可。

　　一、文無論生熟，以多讀涵泳為要。

　　一、宜學點書。

　　一、宜鼓勵看課外書報。

　　一、字源之學由教師隨時口授，不必定為專科（如程度能為專科之研究，自在例外），即立專科，亦決不可如古人研究小學態度。

　　一、宜使描寫實物實境。

　　五日　星期四

　　天氣，晴暖，夜風。早起，八點二十分。晚息，十一點半。智育，閱Hecurels Jone〔《赫卡雷爾斯·瓊》〕及《官場現形記》。工作，在校園植樹一棵，譯《論按摩》。交遊，晨至岳母處，交還所借三拾串文。訪元龍不晤。訪海觀，偕出。

　　午，仲清來，偕約伯言、壽民，約元龍，不允，又約海觀，不遇，乃同至抱冰堂，遇伯文、篯齡、養齋及思達弟、又紹寬、萬文、沅昝、彬君等，茂功、海觀亦至。

　　今年決將家中書籍大加清理。其辦法如下：

　　清理時間定於七月十日起二十日止，每日下午飯後。

　　清理後宜編一目錄，另編一書目提要，一書目備查。

　　各書宜加號次，如第一類書從一號起，第二類書從一○一號起，第三號書從二○一號起，以此類推。

　　刻一「智育社藏書處」小戳，將各書均蓋一戳，免與非社中書相混。

　　一、可以確定智育社前議；

　　二、吾購書不好記名，如此庶不與他人書相混。

　　確定各書取用及借用章程，借用章程擬付印。

　　六日　星期五

　　天氣，陰雨。早起，九點十分。晚息，十一點。智育，哲學史，讀美學，閱《官場現形記》三編，完。工作，擬智育社借書券辦法。會聚，文法二科開會，議中學設第二部辦法。餘發言二次（大抵如上月三十一所記），惟主張采清華選科制耳。同時發言諸君，多以不贊成第二部為主張。紹寬言，畢業後設一年限之職業學校，大為可取。

　　子強弟來函，謂考試立定宗旨不加預備，此正理所當然也。然余意，現今教育制度不良，其所學功課必不免無意味，或將來對於我無用之功課，與其用心不專，不如將不重要功課平時放下，但以全力從事重要功課為善，故重要功課須確有心得，自不重要功課，但恃考前數日預備可矣。Diet Problem Resolved〔《飲食問題之解決》〕均即訂購。

　　明日訂正《弗蘭丁》稿，以便從速寄至有正書局。

　　七日　星期六

　　天氣，晴。早起，九點。晚息，十一點半。智育，哲學史、美學、人類學，閱《青年進步》。交際，至岳父處。晚至伯父處。至校。厥明來校。

　　黃任之先生稱讚日本之置軍國民教育於體育上，此義吾不贊同。體育健全，自然能完成軍國民主義，且為解決軍國民主義之根本方法。如但以兵法部勒為制度，比力比武為提倡，或有形式而無精神，或只及一部分而不及全部分，殊不為良法也。

　　八日　星期日

　　天氣，晴。早起，八點。晚息，十二點一刻。智育，閱《進步》七篇。遊覽，偕伯言、海觀、濬生乘舟至徐家棚粵漢車站訪子文，盤桓移時，沿鐵道歸，共行四英里四分之一。交際，至岳父處看竹、打乒乓球。

　　曾子曰：守孰為大？守身為大。夫身之須守，固不可不念之要義也。至尊如父母，至嚴如師長，至親如妻子，莫不可以誘惑我。彼之誘惑，初不必有意，大抵有意之誘惑甚少，而無意之言之行其誘惑者甚多。又此等言行，初不必為惡德也，或為一種非中庸之德，如狂者狷者所為，可羡慕不可仿效者，才一仿效即為所誘惑矣。大抵與常人居，則志氣易於消磨，與狂狷居，則持身易於偏僻。守身之士，不可不深長慮也。或有厭世者，吾人不能離世界以生存，而世界即為吾人誘惑之物，則厭世亦宜。雖然，苟能守身亦正不須厭世。吾人見常人，則師其不好奇立異之德。見狂狷，則師其卓然不與風化為轉移之德。聖人之所為非必無奇異者，但不好奇不立異，故異於狂狷。如有狂狷之奇異，而又不好奇立異，是亦聖人矣。

　　九日　星期一

　　天氣，晴。早起，八點。晚息，十點半。智育，倫理史，閱《青年進步》二篇，閱圖書彙報。工作，訂《佛蘭丁》。交際，序五及贊庭兄來。

　　十日　星期二

　　天氣，陰雨。早起，八點。晚息，十一點。智育，德文、哲學史、美學、人類學、閱《東方》三篇。工作，訂《佛蘭丁》。交際，至負生處，晤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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