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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企業的危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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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尋常狀態之下,一切階級都是這樣的生活不安定。又加以定期工業上的危險,到生產進至某種程度,如自然法則所規定的一樣而發生;所以生活越不安定了。 在近二十年,這種危險影響的重要,及討論這問題思想的紛歧,值得我們特別注意。 近代最大的危險,影響於世界市場的,常起於生產過剩。而生產過剩,又起於多利益。這乃是我們商品生產制度所必有的特性。生產過剩,就生產過於實際的需要說,是無論任何組織可以發生的事。但在生產者從事生產以滿足他自己需要時,自然這不能發生何種傷害。譬如從前時候農夫的谷,亦許一年生產過於他所需要,他可以堆積起來以防凶年。他的倉裝滿了,他可以把剩餘的喂牲畜。再說壞些,他亦可以任他棄置糟塌[蹋]。 但近代商品生產制度卻不然。第一,這組織既經發達了,人的生產都不為他自己,而僅以為別人。每個人買他所需要的東西。加以全社會的生產非由於一種有秩序的方法進行,他只聽憑每個生產者去自己估量他所生產貨物的需要。第二,近代生產制既發達過了第一層階級,除了貨幣的生產者,都不能在賣他自己所生產的以前,去買他所需要的東西。 這是兩個危險的根苗。 為解說這件事,有個簡單的比方。在一市場中,聚集了一個有錢的,比方說是挖金礦的人,帶著金幣二十元;一個酒商,帶著一桶酒;一個織工,帶著一包布;一個磨粉人,帶著一袋粉。為說簡單些,比方每個人的這些東西,都等於二十元;亦比方每件東西恰恰合別人的需要。酒商賣他的酒於掘金礦的人,他得了二十元,便從織工手上買布;而織工又拿他布所得的錢去賣粉。每個人都心滿意足的回家。 明年四個人又會聚了。每個人對於彼此的貨物,仍如前一樣的需要。比方說挖金礦的仍然願意買酒,但酒商卻不需布,亦不要錢還帳。他因衣服破舊了,要買一件新的。這樣,他便把二十元放在袋裡回家去了。現在織工再等不著人家來買布;磨粉人與他一樣亦失瞭望。織工的一家人亦許是餓了,急於要粉子吃,但他所生產的布,他自己卻沒用處。所以布成了無用了。粉子亦不得其用。織工與賣粉人都沒有錢,都不能買他所需要的東西。他們所生產的,都似乎成了過剩的生產。一切別的貨物,凡生產得為一部分人用,而那部分人卻得不著那東西用的,都是這一樣。說遠一點,一張桌子,木匠生產他,磨匠需要他。然而他是過剩的生產。 工業危機的重要特點,都在上面可以看出來。自然就實際說,在這種初步的生產,不得發生什麼危機。但商品生產第一步,每個生產者多少總要生產些供他自己消費。專為買賣的生產!在每個家庭中,只占全工業的一部分。上面所說織工磨粉人,每人都有一塊土地,幾頭牲畜,他們可以忍耐的等著,一直到他們的顧客來到他那裡。如實在運氣壞極了,他們求仍可生活,把那除了不計。 而且在商品生產的第一步,商場還小。一切的事容易計量。一年一年的生產同消費,群眾的全部社會生活,進行得很平順。在過去的小社會中,每個人知道每個人,深悉他的需要及購買能力。這種地方,工業的活動,一年年情形相差不遠。生產者的人數,工作的能力,物產品的數量;消費者的人數,他的需要他能處置的金錢,這都沒有很迅速的變化。每個變化,很快的被考察出來,被提出大家考慮。 這一切在現在商業狀況上,都大有不同。在商業勢力之下,為自己消費的生產,堆積得太多了。為商品生產的個人,更甚的是零賣的商人,他的生活全靠賣他的貨物。特別重要的,是利在速賣。凡阻礙商品的買賣,乃至使買賣遲滯的,都成為他們的大禍害,甚至使他們因此失敗。 由商業而各種不同的商場彼此相互接近。公共的商場大擴展,但難於因應。加以常有一二居間的人,于生產者消費者中漁取利益,因而更感不便。商業與交通工具的發達,物產的運輸,很為便利。所以很小的需要,易於招集很大的供給。這一切原因聯合起來,越發使估量商品的需要與供給為靠不住。統計表的發達,不能於這種趨向有所補救。社會全部的經濟生活,越發依賴著商品的估量;而商品的估量,越發危險靠不住。 商人從開始便是個估量者。估量不是在交易中發明,乃是資本家必要的職務。因預先估量商品的需要,因在供給過剩的地方用賤價買貨,因在價昂而缺貨的地方賣他,商人更幫著把些秩序帶到各個獨立事業,無計劃的生產制度裡面來了。但商人估量易於錯誤。在他沒有時候思慮他的危險時,錯誤的發生更為容易。不只他一個人是世界中的商人;他有幾千幾百的競爭者,都在那裡相機以求利益。在這種情形之中,以敏捷為求勝利的必要,不容長久的思考,不容周詳的細究。資本家不能不冒險。冒險便不能無失敗。當商品在某市場需要很急的時候,大量的貨運到那裡去,一直到超過那市場的消化能力,於是價目低落了。商人不能不忍受損失,賤價出脫,或運到別的市場裡去。他這種失敗,有時便足以使他破產。 近代商品生產制度發達了的地方,市場中非供給過剩,即得不著適當的供給。這可以發生一種結果:由於一些非常的原因,市場堆積的存貨太多,商人的損失太重,因以使許多商人無以自持而失敗。這種情形之中,發生了我們第一等的商業危險。 小生產制是工業中重要方式時,商業的危險,其範圍與程度有些限制。無論如何的需要,不能在一個地方很快的加增。商品的全量,在手工或小工業部勒之下,生產不能有很大的擴張。他不能靠雇多些人去求擴張生產。因為在普通情形中,一個團體中從事生產的人,都已有事做了。他只有靠加重勞役,——延長作工時間,剝奪假期等。但古時獨立的工人農人,還沒有大生產的競爭,他亦無須這樣做。而且他便這樣做了,生產仍沒有幾大分別。因為工作的生產力比較很小。 但資本家大生產制起來,便不同了。這種制度,不僅發達一切的工具,使商品聚集於一兩個商場中,多到以前夢想不到的程度。不僅擴張每個市場,成為囊括全球的世界。市場不僅加多了生產者與消費者的中間人,而且能使生產應於市場的需要突然而擴張。 現在工人全然附屬于資本家。故資本家簡直能任意加多他的工作時間,停止他的星期日,限制他夜裡休息的時間,使他比以前所能更迅速多了的加增生產。而且今天一點鐘的過分工作,用今天的工作能力所加增的生產,比手工一天的工作還大些。由於借貸信用制度,資本成了可以伸縮的數量。一個有起色的商業,可以加增信用,可以在街上挪移款項,可以短時間賺回他的資本,以加增他的效力。最重要的,資本之下常有大隊的工人後備軍,——失業者——供他的驅使。所以資本家無論何時可以擴充他的事業,雇用更多工人,很快的加增他的生產,利用機會以得著他最上的利益。 我們前面已說了,在大生產管理之下,工業的資本得了空前的進步,能管轄全部的資本工業。但在資本生產自身範圍以內,某種工業,如鐵廠,布廠,又淩駕別的工業。無論那種工業受了特別的促進時,無論是中國新商場的開放,或鐵路事業的延長,他不僅於自身得了很快的進步,而且把這種生機轉到全工業界。資本家擴張他的事業,建設新事業,加增原料及副料的消耗,雇用更多的工人,而且租金利息工錢亦因這一齊繼長增高。貨物的需要既增加,一切工業都覺得興旺。這時候每件事業都似乎氣象很好。信賴成了盲目,借貸極為自由。有錢的人都要把他變成資本以求利益。一切人的所有,都這樣捲[卷]到工場裡去了。 同時生產大增加,市場中原來的新需要得了滿足。然而生產增加還是如前沒有停止。一個生產者不知道別個生產者做些什麼。雖在極顯明的事實中,有些資本家仍然會起些誤會;他們想避免競爭的落伍,因攫取機會與利益,而仍陷於阱坑。俗話說的「思捉最後的一個」。然而貨物加增數量的處置,亦很不容易。堆棧雖滿了,轟隆轟隆的機器還在努力進行。時候到了:商品公司必須付他上月所收工廠貨物的價金,但貨物還未賣,債務者只有貨沒有錢。他不能還債,於是失敗了。其次便輪到工廠,他亦有定期償還的債付不出來,像他的債務者不能付他一樣。於是亦失敗了。於是一個跟著一個破產下來。一直到發生一個普遍的失敗。於是最近盲目的信賴,變成了同程度盲目的恐怖。痛苦越普遍了,崩壞的時候來了。 這時候全工業界搖動到他中心來了。每個事業,不是立足于很穩固根基的,都破裂得粉碎。壞運氣不僅侵襲到那些架空的事業上,並到了那平時僅能站在水平線上的事業上。這個時候,小農夫,小生產者,小零賣商,小資本家,一個個倒了。自然那些能夠維持的大資本家,因這得了一大筆贓物,在危險時期中,有兩件事發生:一是小朋友的失產;二是生產集中於少數人之手。而這樣於是大機運遂聚集於他們那裡去了。很少的人,能夠自信他在這危險中可以維持得住。一切近代生產制的恐怖,生活的不安定,缺乏,賣淫與犯罪,到這時都增長到可驚的比例了。許多人都因饑寒而死,因為他生產了太多的衣料食物房屋的原故。這到了個最可驚異的時候。近代生產力與商品生產制越發不能調和了;生產工具的私有,越變越成為禍害了。最先是無產階級的禍害;其次亦且成為有產階級的禍害。 有些政治經濟家說,托拉斯可以除去這種危險,但這是假話。 靠合營公司與托拉斯的生產方法,他似乎能管理一切工廠,及資本家生產制所擴張到各國的國際間工業組織,但國際間的托拉斯難於建設,亦難於保持。所以托拉斯能有權力管理國際商業而避免危險,是很少的事。論到生產過剩,托拉斯的主要任務不是制止他,只是把他的壞結果從資本家肩上移到工人消費者身上而已。 便假定那些重要的實業,居然建設了很有條理的國際托拉斯,但這又生什麼結果呢?資本家的競爭,只有一件事:便是同業中的生產者的競爭消滅了。但這消滅得越完全,不同業的生產者中所生嫌隙越大。這些別種商品的生產者,如消費者一樣,需要這托拉斯的物產。說簡單些,完全的國際托拉斯成立,將使資本階級不更分為競爭的個人,而分的仇恨的團體,而使這些團體彼此拔刀相殺。 必須一切托拉斯聯合成了一個托拉斯,一切資本國家的生產事業集中於少數人之手,那便是說生產工具的私有到了止境了;托拉斯才能除去這些危險。在實業發達的某時期,只須生產工具的私有長此存在,這危險是不可免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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