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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八年二月十二日


  二月十二日,星期日(陰曆正月二十一日),晴。

  今天忙了一天。早晨因為太陽出來了,空氣澄明,很想出去走走,所以就拿了Storm的幾本全集,打算出去找著了那位借書給我的周君,去還他的。誰知到了北京路,踏進幾家舊書店鋪去一看,竟看見了許多德文的舊小說。貓貓虎虎依了書鋪主人所索的價錢給他,一下子就買了二十幾本德文小說:中間重要的幾本是George Ohnet's Beste Romane, Sacher-Masock's Die Republik der Weiberfeinde Gustav Wied's Die Leibhaftige Bosheit, Johannes Scherer's Schiller, Clarice Tartufari's Der Brenneude Busch及其他ullrtein的紅面小本小說四五冊。手裡提了這些書,上周君那裡去還了他三本Storm的全集,一邊更托他寫信給趙夫人——那位德國夫人——催她將向我借去的那些書全部還我。

  午後又出去了一趟,上同孚路大中裡472號的一位同鄉那裡去,托他匯了五十塊錢回家。又上魯迅那裡去了一趟,借給他一冊Molo譯的Knut Hamsun's Novellen並送給他一本Iwan Bunin的小說Mitja's Liebe。路過四川路虹口一帶,向日本書店的店頭立了好久,看了些新出的雜誌,買了一冊二月號的《解放》回來。

  我覺得混在人叢中,一個人上街頭去走,是作家的最上的修養,因為在漫步的中間,可以觀察社會,觀察人生。這一個一個的觀察,和外界給我的印象,在做小說的時候,馬上可以用出來。我的過去的小說中的材料,差不多都是在這些無目的的漫步中得來的。當然一個人單身出去旅行,也是一個積經驗練思想的好機會。但是出門百步,離家一天,就須有金錢和時間的餘裕才行,現在像我們這樣的窮作家,是怎麼也辦不到的事情,所以最便宜最簡單的修養,還是這一種夾在小市民中間的漫步。我今天在虹口,就看見了一個少年,挑了一擔糖擔,打著一面銅鑼,在沿街賣糖做的人物蟲魚,當時見了他我就想把他來做主人公寫一篇小說。

  晚上在燈下看雜書,很想做一篇新的小說技巧論,以後在讀書和出外的中間,當留意於此,逐日的寫一點下來。

  接到北新催稿子的信,明朝當做完那篇答覆的文章。以後就要趕做《蜃樓》及《春潮》兩篇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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