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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七年七月三十日


  三十日,星期六,晴熱,舊曆七月初二日。

  閱報知北京今年大熱,我很為荃君輩擔心,昨天接她的來信,又覺得心裡發火。但是無論如何,她總是一個弱女子,我總要為她和映霞兩人,犧牲我的一切。現在犧牲的徑路已經決定了,我只須照這樣的做去就行。

  晨起就寫了一封給映霞的信,想作小說,因為樓上太熱,不能執筆,午前在家中讀摩亞氏小說《過去的回憶》。頭上一段apologia很有趣味。此書我在十幾年前頭曾經讀過,現在已經是讀第二次了。

  午飯後小睡,因天熱直到午後四點多鐘方出去。上佐藤夫人處小坐,又上通伯那裡去旁聽現代評論社的開會。他們都是新興官吏階級,我決定以後不再去出席了。

  晚上回家來吃晚飯,路過北河南路,見有盂蘭盆會的旗鼓,很動了一點鄉愁,想到小的時候在故鄉市上看放焰口的光景。又是七月底了,夏天盡了,今年又是半年過去了。

  晚飯後出去至佐藤夫人處,陪她們去看電影,在海甯路一電影院內,影片名Midnight Sun,是美國的出品,系敘一舞女與一陸軍將校畢業生的戀愛的。中間寫有俄國革命以前的貴族的腐敗情形,及革命黨初期的犧牲熱忱,尚不失為一好影片。

  影片看完,送佐藤夫人等返旅舍,已經是十一點半了。一路上坐黃包車回來,頗感到了身世的不安,原因似乎在北京荃君給我的那封威脅信上。我想萬一事不如意,情願和映霞兩人去蹈海而死,因為中國的將來,實在沒有什麼希望,做人真真沒趣。不過在未死之先,我還想振作一番,奮鬥一番,且盡我的力量以求生,七月只剩明天一天了,從八月一日起,再拚命來下一番死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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