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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七年六月二十二日


  二十二日,星期三,舊曆五月廿三日,雨。

  晨起一陣急雨,午前或者雨點會停,當去虎跑寺走一遭。在杭州的餘日,已無多了,這兩三天內,當盡力遊覽一番。病似已痊癒,身上臉上黃色褪盡,只有眼白裡黃絲未褪,但只須保養,可以勿再服藥。

  早餐後,冒險出遊,天上黑雲尚在飛舞,但西南一角,已放光亮,可以慰行旅人的愁悶。風死雨停,悶熱得很。有時亦露一條兩條淡黃日光,予遊人以一線希望。趕到杭富車站,正八點鐘,頭班汽車還沒有開。

  先坐車到閘口,上六和塔去看了一回舊題壁的詞。一首是《蝶戀花》,是給前年冬天交結的一位遊女的:

  客裡相思渾似水,似水相思,也帶辛酸味。我本逢場聊作戲,可憐誤了多情你。  此去長安千萬裡,地北天南,後會無期矣。忍淚勸君君切記,等閒莫負雛年紀。

  一首是《金縷曲》,當時病倒在杭州,寄給北京的丁巽甫(《一隻馬蜂》的著者)、楊金甫(《玉君》的作者)兩人的:

  兄等平安否?記離時,都門擊築(丁),漢皋賭酒(楊)。別後光陰駒過隙,又是一年將舊。怕說與「新來病瘦!」我自無能甘命薄,最傷心,母老妻兒幼。身後事,賴良友。  半生積貯風雙袖,悔當初,千金買笑,量珠論鬥。往日牢騷今懶 發,發了還愁丟醜。且莫問,「文章可有?」(二君當時催我寄稿于《現代評論》)即使續成《秋柳》稿,語荒唐,要被萬人咒。言不盡,弟頓首。

  因為當時正在讀《彈指詞》,所以不知不覺中,竟抄襲了梁汾的腔調。兩詞抄在當時的日記裡,在此重抄一遍。

  從六和塔下來,坐車到小天竺小息,就到虎跑寺去訪毛某,談了半日的禪道,十點鐘前,辭別回到城裡來。

  午後天又下雨了,睡到四點多鐘,出到女師訪夏萊蒂,和他出來喝酒,他喝醉了,扶他回去,費了許多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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