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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七年四月二日


  一千九百二十七年四月二日,在上海閘北創造社內。

  天氣沉悶不快,又加以前夜來的不睡,早晨的放縱空想,頭腦弄得很昏亂。

  在陰沉沉的房裡,獨立著終覺得無聊。就拿了更換的衣服等類,正想出去找映霞,卻接到了一封北京來的快信。這信是舊曆的二月十一發出,今天卻是三月初一了,從北京到上海,快信都要費去廿多天,像這樣的中國,教人哪裡能夠安心住下去?

  荃君的信中,訴愁訴恨,更訴說無錢,弄得我良心發現,自家責備自家,後悔到了無地。氣急起來,想馬上跑上銀行去電匯一二百塊錢去,可是英帝國主義者,四面塞住了我的去路,在銀行附近的地方跑了三四個鐘頭,終於無路可通。我這時候真氣憤極了,若有武器在手中,當然要殺死那些英國的禽獸一二名,以泄我的憤怨。

  不得已跑上二兄寄寓著的一家小旅館去,把北京無錢度 日的情形說給他們聽,在那裡的同鄉都說我們長兄的不是,不該坐視弟媳的處到這一個窮地。但是我自己呢,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因為歸根結局,這都是我自己的罪愆,不能怪旁人的。荃君呀荃君,這又是我的大罪了,請你饒我!在那裡坐了一會,憤氣稍平,就又跑出去找映霞,我告訴她以北京兒女的苦況,她也為她們抱不平,說我不應該不負責任到如此地步,我直想放聲高哭了。和她出來走了一陣,買了些東西,在送她回去的路上,卻巧遇見了一位姓丁的青年,自杭州來找她回去的。這一位丁君,年青貌美,聽說也有意於她,可是她不願意,所以現在丁君還在獻殷勤。她告訴我後,我雖則心裡也感到了些勝利者的驕意,但對於丁君,卻也抱了不少的同情。

  立在馬路上,和丁君匆匆談了幾句話,她就決定于明天回杭州去,我也不加以阻難,就又折回到四馬路來,替她買了些襯衣點心之類。午後五點多鐘,送她上了坤范,約定于明天一早就來送她上車,我就抱了一個冷寞的心,從陰淡的黃昏街上,跑回四馬路二兄等在寄寓的小旅館去,因為和二兄同住的,還有許多同鄉在那裡,所以就請他們上六合居去吃晚飯。

  晚飯後回旅館,又和他們打牌打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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