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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的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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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獨自一個人兒在海邊踽踽的徘徊, 遙遙的看那海天一角,斑斕的霞彩, 使我悠然想到我的情人現在哪兒在? 若有所待? 為何她也不到這兒來? 於是癡立在海邊許多時, 在沙灘上寫了無數的相思字。」 「或者我與我的情人在海邊散步, 步兒的徐徐,低低的私語, 同來同去—— 偶回首看雙雙的腳印一步一趨, 則我們當忘不了來時的路, 於是緩緩的唱一曲海邊的戀歌, 拍著手相歌相和。」 「我在此海邊不可以久留, 我與我的情人緊緊地手攜著手, 天長地久—— 一跳跳入海心,我們的死屍已腐朽, 但我們這兩顆心還有, 於是將這兩顆心同群星一起掛在天上, 放射著人間偉大的愛的光芒。」 「夕陽已沉沉的向西方落下, 這黃昏的美,美到不可描畫, 飄泊天涯—— 我遙望那海天一角是我家, 在這時候若有戀戀難舍, 於是想到我的情人,還記得昔時曾攜手處, 如今教我向誰訴相思苦?苦!」 (二) 我獨自在海邊徘徊, 遙望著天邊的霞彩, 我想起了我的愛, 不知她這時候何在? 我在這兒等待—— 她為什麼不來? 我獨自在海邊發癡—— 沙灘裡平添了無數的相思字。 假如他在這兒伴著我, 在這寂寥的海邊散步, 海鷗聲裡, 聽私語喁喁, 淺沙灘裡, 印交錯的腳蹤; 我唱一曲海邊的戀歌, 愛,你幽幽的低著嗓兒和! 這海邊還不是你我的家, 你看那邊鮮血似的晚霞; 我們要尋死, 我們交抱著往波心裡跳, 絕滅了這皮囊, 好叫你我的戀魂悠久的逍遙。 這時候的新來的雙星掛上天堂, 放射著不磨滅的愛的光芒。 夕陽已在沉沉的淡化, 這黃昏的美, 有誰能描畫? 莽莽的天涯, 那裡是我的家, 那裡是我的家? 愛人呀,我這般的想著你, 你那裡可也有絲毫的牽掛? * 周靈均先生這首詩寄到的時候,志摩正在我那裡。我說這首詩裡有幾個意象極超脫新穎,造語也雋永可喜,只是有些字似乎用得不大當的。「癡立在海邊許多時,在沙灘上寫了無數的相思字」這是一般白話詩中少有的佳句,「於是」兩字卻加得不好了。周先生每節都用「於是」收束,實在是失策。又如「則我們當忘不了來時的路」,用一「則「字起,也覺著減色。因此我問志摩為什麼不改動幾個字。志摩當時答應了,可是半點鐘後,他給我看的,不是他的改本,卻是他用周先生的意思自己做的一首詩。結果是很不相同了,誰見了都能覺察出志摩的腔調來。從用字造句方面看,志摩的實在比原詩強。就拿第一句說吧,「獨自一個人兒在海邊踽踽的徘徊」,又是「獨自」,又是「一個人」,又是「踽踽的」,三個形容詞只說了同樣的一層意思,比志摩的「我獨自在海邊徘徊」反而力量輕得多,可是,周先生原詩有一種纏綿淒涼的情調,與詩中的意象是一致的,我覺得志摩的另作本卻沒有充分的表現出來。這兩首詩在我的抽屜內擱了有兩個月了,現在方才拿來發表,實在對不起周先生及志摩。 西瀅 (原載:民國十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現代評論》第二卷第五十一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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