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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一年十月一日自北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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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 一轉眼又是三天。西林今日到滬,他說一到即去我家。水果恐已不成模樣,但也是一點意思。文伯去時,你有石榴吃了。他在想帶些什麼別致東西給你。你如想什麼,快來信,尚來得及。你說要給適之寫信,他今日已南下,日內可到滬。他說一定去看你。你得客氣些,老朋友總是老朋友,感情總是值得保存的。你說對不?小蝶處五百兩,再不可少,否則更僵。原來他信上也說兩,好在他不在這「兩」「元」的區別,而於我們卻有分寸:可老實對他說,但我盼望這信到時,他已為我付銀行。請你寫個條子叫老何持去興業(靜安寺路)銀行,問錫璜,問他我們帳上欠多少?你再告訴我,已開出節帳,到哪天為止,共多少?連同本月的房錢一共若干?還有少蝶那筆錢也得算上。如此連家用到十月底尚須清多少,我得有個數。帳再來設法彌補。你知道我一連三月,共須扣去三百元。大雨那裡共三百元,現在也是無期擱淺。真是不了。你愛我,在這窘迫時能替我省,我真感謝。我但求立得直,以後即要借錢也沒有路了,千萬小心。我這幾天上課應酬忙。我來說給你聽:星一晚上有四個飯局之多。南城、北城、東城都有,奔煞人。星二徽音山上下來,同吃中飯,她已經胖到九十八磅。你說要不要靜養,我說你也得到山上去靜養,才能真的走上健康的路。上海是沒辦法的。我看樣子,徽音又快有寶寶了。 星二晚,適之家餞西林行,我凍病了。昨天又是一早上課。飯後王叔魯約去看房子,在什方院。我和慰慈同去。房子倒是全地板,又有澡間;但院子太小,恐不適宜,我們想不要。並且你若一時不來,我這裡另開門戶,更增費用,也不是道理。關了房子,去協和,看奚若。他的腳病又發作了,不能動,又得住院兩星期,可憐!晚上,××等在春華樓為適之餞行。請了三四個姑娘來,飯後被拉到胡同。對不住,好太太!我本想不去,但××說有他不妨事。××病後性欲大強,他在老相好鶼鶼外又和一個紅弟老七生了關係。昨晚見了,肉感頗富。她和老三是一個班子,兩雌爭××,醋氣勃勃,甚為好看。今天又是一早上課,下午睡了一晌。五點送適之走。與楊亮功、慰慈去正陽樓吃蟹、吃烤羊肉。八時又去德國府吃飯,不想洋鬼子也會逛胡同,他們都說中國姑娘好。乖,你放心!我決不拈花惹草。女人我也見得多,誰也沒有我的愛妻好。這叫做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每天每夜都想你。一晚我做夢,飛機回家,一直飛進你的房,一直飛上你的床,小鳥兒就進了窠也,美極!可惜是夢。想想我們少年夫妻分離兩地,實在是不對。但上海決不是我們住的地方。我始終希望你能搬來共享些閑福。北京真是太美了,你何必沾戀上海呢?大雨①的事弄得極糟。他到後,師大無薪可發,他就發脾氣,不上課,退還聘書。他可不知道這並非虧待他一人,除了北大基金教授每月領薪,此外人人都得耐心等。今天我勸了他半天,他才答應去上一星期的課;因為他如其完全不上課,那他最初領的一二百元都得還,那不是更糟。他現住歐美同學會,你來個信勸勸他,好不好?中國哪比得外國,萬事都得將就一些。你說是不是?奚若太太一件衣料,你得補來,托適之帶,不要忘了。她在盼望。再有上月水電,我確是開了。老何上來,從筆筒下拿去了;我走的那天或是上一天,怎說沒有?老太爺有回信沒有?我明天去燕京看君勱。我要睡了。乖乖! 我親吻你的香肌。 ①大雨,指孫大雨(子潛)。 你的「愚夫」摩摩 十月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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