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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八年十月四日自孟買途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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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眉: 久久不寫中國字,寫來反而覺得不順手。我有一個怪癖,總不喜歡用外國筆墨寫中國字,說不出的一種彆扭,其實還不是一樣的。昨天是十月三號,按陽曆是我倆的大喜紀念日,但我想不用它,還是從舊曆以八月二十七孔老先生生日那天作為我們紀念的好;因為我們當初挑的本來是孔誕日而不是十月三日,那你有什麼意味?昨晚與老李喝了一杯Cocktail①,再吃飯,倒覺得臉烘烘熱了一兩個鐘頭。同船一班英國鬼子都是粗俗到萬分,每晚不是賭錢賽馬,就是跳舞鬧,酒間裡當然永遠是滿座的。這班人無一可談,真是怪,一出國的英國鬼子都是這樣的粗傖可鄙。那群舞女(Bawdy Company②)不必說,都是那一套,成天光著大腿子,打著紅臉紅嘴趕男鬼胡鬧,淫騷粗醜的應有盡有。此外的女人大半都是到印度或緬甸去傳教的一群乾癟老太婆,年紀輕些的,比如那牛津姑娘(要算她還有幾分清氣),說也真妙,大都是送上門去結婚的。我最初只發現那位牛津姑娘(她名字叫Sidebottom,多難聽!③)是新嫁娘,誰知接連又發現至九個之多,全是準備流血去的!單是一張飯桌上,就有六個大新娘,你說多妙!這班新娘子,按東方人看來也真看不慣,除了真醜的,否則每人也都有一個臨時朋友,成天成晚的擁在一起,分明她們良心上也不覺得什麼不自然,這真是洋人洋氣。 ①即雞尾酒。 ②意即應召女郎。 ③Sidebottom這名字與英語食器櫃一詞(Sideboard)讀音相近。 我在船上飯量倒是特別好,菜單上的名色總得要過半。這兩星期除了看書(也看了十來本書)多半時候,就在上層甲板看天看海。我的眼望到極遠的天邊。我的心也飛去天的那一邊。眉你不覺得嗎,我每每憑欄遠眺的時候,我的思緒總是緊繞在我愛的左右,有時想起你的病態可憐,就不禁心酸滴淚。每晚的星月是我的良伴。 自從開船以來,每晚我都見到月,不是送她西沒,就是迎她東升。有時老李伴著我,我們就看看海天,也談著海天,滿不管下層船客的鬧,我們別有胸襟,別有懷抱,別有天地! 乖眉,我想你極了,一離馬賽,就覺得歸心如箭,恨不能一腳就往回趕。此去印度真是沒法子,為還幾年來的一個心願,在老頭①升天以前再見他一次,也算盡我的心。像這樣拋棄了我愛,遠涉重洋來訪友,也可以對得住他的了。所以我完全無意留連,放著中印度無數的名勝異跡,我全不管,一到孟買(Bombay)就趕去Calcutta②見了老頭,再順路一到大吉嶺,瞻仰喜馬拉雅的風采,就上船徑行回滬。眉眉,我的心肝,你身體見好否?半月來又無消息,叫我如何放心得下,這信不知能否如期趕到?但是快了,再一個月你我又可交抱相慰的了! 香港電到時,盼知照我父。 ①老頭,指泰戈爾。 ②即加爾各答,印度一大城市。 摩的熱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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