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寫這篇東西有兩個動機:一是為了紀念反右運動四十周年;二是為了紀念王 玉琦。 聽說許多右派都在寫「回憶錄」。有的已經出版了,例如從維熙的《走向混 沌》;有的還沒有結集出版,只在報章雜誌上零零碎碎地發表了一些;而有的則 因為寫得太真實,至少目前「暫時」還不可能在大陸出版。 古話說:「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只要是客觀地、如實地記錄下來,而不 是存心粉飾或故意歪曲,歷史就是歷史,有什麼可以懼怕的呢?清王朝修《明史》, 還敢於如實說出當年設下的陰謀呢,五七年的既然是「陽謀」,難道還沒有這樣 的雅量承認一下嗎? 我寫的東西,正因為太實在了,目前當然不可能在大陸得到公開出版的機會。 因為當局總是「聞過則憂」,喜歡的是馬屁精,哪怕是「小罵大幫忙」。不 過複印幾份,分贈當年的「同窗」好友,以作共同的回顧和紀念,恐怕還是既做 得到,也無傷大雅吧? 今年10月25日,王玉琦因患癌症,不堪其痛,毅然決然地自我了斷,噩耗傳 來,令我十分悲傷。關山阻隔,未能親赴北京向遺體告別,當成為我終生的憾事。 現在把他在「俱樂部週末之夜」挨打的故事如實地寫出來,分贈故友,作為 一種懷念,想來大家一定能夠諒解並支持的。初稿我寫了大約三萬多字,寄到北 京,在打字複印之前,許多當年三余莊的窗友對稿子進行了補充修改,打印分發 窗友們之後,集中了大家的意見,又進行一次修改,方才成了現在這個近六萬字 的稿子。因此,此稿只有一半兒是我執筆的,其餘的一半兒,則是大家的「集體 創作」。 一個人的記憶總有淡忘或記錯的時候,經過多人的校正,其正確性方面,總 會更加可靠些了吧。 但也有非「我輩」中人持相反的觀點。一個好心的朋友看了我的初稿,就這 樣勸我說:「過去的事,還提它幹什麼?」 其實,我經常聽見有人說這句話,只要有人提起當年那些事情,就有人這樣 說。好心的人和自稱好心的人都這樣說。 在那些日子裡,不少人在鬥爭會上抓住別人所謂的歷史問題也就是「過去的 事」不放的時候;許多人因為自己的歷史也就是「過去的事」而被誅連九族的時 候;還有許多人因父親乃至祖父的歷史問題也都是「過去的事」而被打被關的時 候,要是當時有人能說:「過去的事,提它幹什麼?」那該多好哇! 經歷過那些日子而現在常說這句話的人,你們當時在說什麼呢? 就是現在,用各種方式提「過去的事」的人還少嗎?不過他們提的不是那些 日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