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覺哉日記·一九四七年八月(2)

一九四七年八月(2)

　　八月十六日夜大雨

　　三讀憲草完。

　　八月十七日

　　長征歌：孟姜女哭長城調（定一、拓夫編）

　　詞雖不佳，但記的是事實，抄下：

　　十月裡來秋風涼，中央紅軍遠征忙；星夜渡過雩都河，固陂新田打勝仗。

　　十一月來走湖南，宜（章）臨（武）藍（山）道一齊占；衝破二道封鎖線，嚇得何鍵狗膽寒。

　　十二月裡過湘江，廣西軍閥大恐慌；三道封鎖線都破，勢如破竹誰敢當。

　　一月裡來梅花香，打進貴州過烏江；連占黔北十數縣，紅軍威名天下揚。

　　二月裡來到劄西，部隊改編好整齊；發展川南遊擊隊，擴大紅軍三千幾。

　　三月打回貴州省，二次佔領遵義城；打坍王家烈八個團，消滅周薛兩師兵。

　　四月裡來向南進，打了貴陽打昆明；巧妙渡過金沙江，浩浩蕩蕩蜀中行。

　　五月裡來瀘定橋，劉文輝打得如飛跑；大渡河天險從容過，十七個英雄姓名標。

　　六月裡來天氣熱，夾金山上還是雪；一四兩個方面軍，懋功取得大會合。

　　七月進入川西北，黑水蘆花青稞麥；艱苦奮鬥為那個，為了抗日救中國。

　　八月繼續向前進，草地行軍不怕冷；草地從來少人過，無堅不摧是紅軍。

　　九月出發潘州城，陝甘支隊東北行；拉子口渭河安然過，打了步兵打騎兵。

　　二萬里長征到陝北，南北紅軍大會合；粉碎敵人新圍剿，統一人民救中國。

　　兩大主力會合歌（定一編）

　　兩大主力軍邛崍山脈勝利會合了，歡迎紅四方面軍英勇弟兄！團結中國抗日運動中心的力量，唉！團結抗日運動中心的力量，堅決與敵決死戰。

　　萬余裡長征經歷八省險阻與山河，鐵的意志、血的犧牲，換得偉大的會合。為著奠定中國革命鞏固的基礎，唉！為著奠定中國革命鞏固的基礎，高舉紅旗向前進。

　　八月十七日夜雨

　　聞續範老病有轉機，肺病到這田步，西醫早束手了，中醫則仍以為可治。聞此地某中醫因土改被鬥，不好去請。鼎老在河西，恐不能來。

　　八月十八日大雨

　　山水下，有的窯洞進了水。

　　木庵寄弟詩四律有佳句，如「空階雨滴鄉思碎，斗室燈昏客影孤。」但太傷感次和一律：

　　屈指甘泉十老夫，縱橫胸臆漫嗟籲。籌編大法為經世，偷得餘閒且著書。風雨十年留北國，桑麻百畝憶南都（木老曾于南京置地）。旅懷莫共征鴻去，事業方興道不孤。

　　燈下複依前韻慰木老

　　老聚行窩補讀書，要將歡頌易嗟籲。萬民革命威無量，四海為家德不孤。志業竟成超五福，文章余事薄三都。窯台一卷非閒話，誰謂雕蟲不壯夫。

　　八月二十日晴

　　昨日下午往視續範老病，抽搐已愈，但衰弱甚，出冷汗。

　　木老以前詩傷感太甚，加以修改，並疊韻解嘲，餘笑謂傷感本無妨，又反其意答之：

　　家山寄到萬金書，抵萬金兮能勿籲。妻已無夫不算寡，兒雖有父早稱孤。舊時游釣渾成夢，別後音顏諒欠都。也許此生難再見，當年悔未作農夫。

　　八月二十一日晴陰

　　看唐紀翔編的《國際私法》。

　　開會。

　　王明講憲草說明書大意。

　　聞蔣胡軍佔領米、綏、葭及沿河木頭峪、螅蜊峪、宋家川等地。又聞在米、綏我軍打一勝仗，消滅敵一個師。

　　沒打過詩鐘，夜起小便得一題：夜小便，敵軍侵入陝甘寧邊區沿河：「只聽盎中猶淅瀝，應知河上不逍遙。」

　　八月二十二日晴陰

　　續前會。

　　木老提議組詩鐘社，有張老、吳均參加。吳均聯：月下泉聲風送過，河邊寇警電傳來。頗佳。木老作五聯有「天意亡胡陣背河」，佳。

　　夜枕上又得一聯：

　　似聞吏部鄰家漉（笑話有一人夜起小便，適鄰家蒸酒，他疑是自己小便未完，久站在那裡），何止宗爺病榻呼（示我們應渡河去追擊）。

　　八月二十三日晴

　　聞續範老病有好轉。

　　疊前韻戲束木庵

　　安眠足食理殘書，底事行吟獨感籲。

　　戲裡法庭重作吏，閑中詩國自稱孤。

　　頻年征雁無消息，半老秋娘尚美都。

　　軼事南通君記取，從今斗室不鰥夫。

　　八月二十四日陰

　　上午往訪木老、張老，下象棋。旋談到南方吃魚事，即以下象棋、食魚為題擬一聯：

　　指纖可挾雙輈走，饞滴空歌長鋏歸。

　　接木老和詩大有「跛者不忘履，盲者不忘視」之感。抄如下：

　　念載奔流衾影孤，難將心事向人籲。琴心零落怨南國，芳草披離迷漢都（自注琴媛、芳娘一在湘南，一在西安）。看劍頻頻影暗躍，對天咄咄恨空書。昂藏七尺身成贅，慚愧鬚眉不丈夫。

　　瑤琴十二調彈孤，身等刑餘事暗籲。六十無為原自可，一元未複敢稱都。但能返健如謇叟，不作諱貧誚嗇夫。秋水伊人如有意，瑤台虛位女中書。

　　反其意五疊前韻答木庵：

　　盈虧豐嗇道家書，闕此戔戔那值籲。太史文稱天下絕，漆園影亦鏡中孤。情須超逸才真摯，人在虛無始美都。莫羨南通張怪叟，笑他垂老不敦夫。

　　連日致木庵詩，意多反復，雖屬戲筆，實則人生無關宏旨之事，可此也可彼。拘泥一方，反而有害。

　　張老擬詩鐘題，秋雨連綿，鬥爭地主大會。

　　吳均聯云：隔簾愁聽蕭蕭雨，對院喜看濟濟人。（本地風光）

　　吳均住政府久，近始知其能詩。

　　八月二十五日晴

　　上午開會討論改寫總綱及中央政府委員會職權，刪去基本國策章。

　　六疊前韻答木老（欲以此作結束也）

　　蘇秦不遇發藏書，楊子臨歧獨感籲。

　　舌尚存須為世用，心無定必植身孤。

　　早研經學窮三禮，晚有文章媲兩都。

　　指顧時清歸去也，瀟湘煙雨一漁夫。

　　擬詩鐘聯（張題）

　　滴殘老樹涼添屋，挖去窮根喜滿村。

　　八月二十六日晴

　　上午會議我發言。

　　夜步月憶國仁

　　經歲無書信，今宵月半圓（舊曆七月十一）。有兒常念母（飛飛說姜媽媽為甚沒信來，不捎東西來），無病豈關夫（許是妻以夫為天之天）。掬水甘難寄（此間泉極甘），吟詩苦不傳。艱難吾老矣，須更白於前。

　　書到邯鄲止，人傳長治居。囊窮猶有筆，食少可無魚。劍讓鍾馗仗，詞須清照抒。故人遺物在，墓草未為除。

　　八月三十日陰雨

　　連日討論憲草理論，今日休會。

　　前幾天接錢來蘇兄信，抄寄近作數十首，均佳，錄其寄我的三律如下：

　　端午讀謝老詩後即用謝老生日韻

　　每自文章卜大年，詞源如渴驥奔泉。兩詩倒海何雄偉，一念障瀾更毅堅。淨掃烽煙從黑水，欣沽蒲酒度朱天。端陽晚會歌新曲，曲半爭傳捷報旋。

　　班生議論縱平平，破敵曾驅萬里程。赤幟如飛天上落，白頭為鎮世間驚。湘中將帥皆龍虎，江左衣冠自犬鷹。卻笑靈均輸遠略，詩人何事不談兵。

　　賀謝老生兒

　　同年謝老又生兒，人健月圓花好時。雛鳳聲清過老子，碧梧根厚長孫枝。國仇定複戎衣奮，家慶垂謀燕翼貽。更是除秦頻報捷，阿翁草憲樂忘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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