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覺哉日記·一九四六年五月

一九四六年五月(1)

　　五月一日陰

　　吳縑往飛機場因氣候不好，機未到，住專署。同參議會幾位老人至毛主席處午餐。

　　書詩二十絕，給永清作握別紀念。

　　五月二日晴

　　吳縑今日飛平。

　　五月三日晴

　　滿六十二歲。

　　永清、國仁、陶承諸同志來。

　　錢老贈詩：

　　宜人天氣入清和，拔地長松百尺柯。

　　曆看風霜搖不動，神龍依舊舞婆娑。

　　五月四日青年節

　　往看影片展覽於延大禮堂。

　　看李健侯著《永昌演義》抄本完，因急要送還著者，只約略翻閱。

　　崇禎臨死草詔：「朕涼德藐躬上幹天咎，然皆諸臣誤朕。朕死無面目見祖宗，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裂，無傷百姓一人。」不是「諸臣誤朕」，應該是「朕誤諸臣」。郭沫若說得好：「崇禎這位皇帝倒是很有問題的，他仿佛是很想有為。然而他的辦法始終是沿走著錯誤的路徑。他在初即位的時候，曾經發揮了他的『沉機獨斷』，除去了魏忠賢與客氏，是他最有光輝的。但一轉眼間依然倚賴宦官，對於軍國大事的處理，樞要人物的陟降，時常是朝三暮四，輕信妄斷。十七年不能算是短促的歲月，但只看見他今天在削藉大臣，明天在大辟疆吏，弄得大家都手足無所措。對於老百姓呢？雖然屢次在下罪己詔中說愛民，但都是口惠而實不至。明史批評他『性多疑而任察，好剛而尚氣，任察則苛刻寡恩，尚氣則急劇失措』（《流賊傳》），確是一點也不苛刻的。」——《甲申三百年祭》——這段話也是現在的獨夫寫照。現在獨夫近在陸大講話：「都是你們不爭氣，致我受此侮辱（指《駁蔣介石》）」。實則是自己不爭氣，才有部下的不爭氣。崇禎尚可以欺世，連李自成也說：「君非甚暗孤立而煬蔽恒多，臣盡行私比黨而公忠絕少」。現在的獨夫則不可能有此幸運了。

　　《永昌演義》著者搜集不少材料，惜不該用演義體，如用考證體，價值當大。著者用意在替李振聲辯誣：沒有投闖，在今天看來不見得高明。對自成革命的意義，農民暴動的意義，沒有提到，為階級成見所限，不足怪也。

　　杞縣舉人李信不是李精白兒子。精白原任山東巡撫，曾為魏忠賢生祠，其子李栩思蓋父愆，散家財，招集義士駐守潁州與自成作戰。

　　五月五日晴

　　夜為支部講時事。

　　昨下午至棗園開會，晚十二時始回——討論土地問題。

　　五月六日雨

　　下午至棗園討論憲草，回已十二時後。

　　「勞資合作」口號，在第二國際是反動的，在今天的解放區及國党區某些民族工業中是革命的。國際資本的壓迫，官僚資本托拉斯的壓迫，如果勞資不合作，將無法抵抗。勞資合作廠方與勞方共作計劃，從原料、製作，直到銷售，共同努力，勞力有利，資方也有利。僅顧到勞方利益——自然勞工生活應該改善——工時越少越好，工資越多越好，成品越壞越好，資本家無利或少利，資本必逃避，工廠關門，工人失業，這是打擊工人的辦法，共產黨決不應做。然而過去確實做過。公營工業要這樣，私營工業也應這樣。

　　五月十日雨

　　前昨兩日在徐老處搞憲法，草稿完成。

　　參加西北局高幹會，講憲法爭執之點。

　　五月十三日陰

　　昨夜看《望穿秋水》劇，蘇聯西蒙諾夫著。

　　今日參加西北局高幹會總結會。

　　五月十四日陰

　　下午交際處設宴餞劉少白行。

　　接吳縑自北平來信。

　　為延大學生講憲法：

　　第一次概論；第二次評五五憲草；第三、四次政協憲法原則及其實現。

　　第一次講授提綱。

　　憲法的概念——根本法：「政府據此而組織，個人與法之間的關係借此而確定」，「規定主權的劃分與行使。」因此，憲法的效力高於普通法律，創制與修改異於普通法律。

　　憲法為國家根本組織的法律：個人的基本權利與義務，國家最重要機關的組織、職權及其相互關係。現代憲法多加上基本政策。

　　一、法是社會的上層建築之一，即是把社會的生產關係——階級關係，確定起來，象道德、文藝一樣地為社會服務，比道德、文藝更多強制性的服務。如說國體是指「社會各階級在國家中的地位」，政體是指「一定的社會階級取何種形式去組織那反對敵人、保護自己的政權機關」的話，那末憲法就是以確定性、強制性、普遍性的形式來完成這任務。它是階級的，不是永恆不變的，要求有益於當權階級而拒絕其有損的。

　　憲法是社會生產關係——階級關係的產物，反轉來又作用於生產關係——階級關係，使這關係發展、勝利。封建、資產階級、新民主主義、社會主義。我們在實行尚未徹底與普遍實行新民主主義，有了新憲法的基礎，可以制憲了；又必須制憲。以前，人家責我們非法；以後，我們將責人家非法。合法、非法表現既成和未成力量，合法的作用很大。

　　新民主主義，以人民大眾為主的各革命階級聯合專政，顧到各革命階級的利益。一方面結束封建社會的殘餘，一方面開闢到最新民主主義——社會主義的道路。因此，人民的權利，除舊民主所有外，要充實到人民的各個生活部分，如免於經濟上的偏枯與貧困權利，不否認私有制，不否認自由競爭，而須予以限制；免于愚昧貧困及不健康的權利——社會福利事業增多；武裝自衛權利……等。在政權組織比舊民主更深入、擴大，各級人民代表大會有最高權力，決定大政方針，選舉政府。民主基礎上的集中，集中指導下的民主。

　　二、憲法與綱領的區別：「綱領是說還沒有的東西，說應當在將來達到和爭取的東西。憲法應當說已有的東西已達到和爭取到了的東西。」前者懸個目的去鬥爭，懸的想像的目的和將來爭到了的目的的具體情況不定一樣。後者把已有的東西確定與鞏固起來，具體地規定應這樣不能那樣。他不是理想的，他「取決於生產方式及由這個生產方式所造成的人們之間的相互關係。」如說有理想，那制定其理想時，也僅僅是以自己需要及可能的需要為指導。

　　已經有了可以寫的東西，又不可不寫（用去年的稿子，加上現在一點更進步事實）。

　　三、憲法是也應該是充滿階級鬥爭的東西，不論在制憲以前、以後或正制定之時。統治階級（封建貴族、資本家）需要統治大多數保護自己的憲法，被統治階級（農工、以前的資本家）需要保護自己限制或消滅統治階級的憲法。有權的不肯讓，無權的不甘屈服，爭起來，爭得多少是多少——封建主義、資本主義常妥協，新民主主義和資本主義也可能妥協，或者是你死我活。蘇聯無產階級專政，中國新民主主義和法西斯派難妥協。階級鬥爭絕對的，任何時候不會停止。表示在憲法上，必須打敗了統治階級，實行了某些人民權利，改變了政府組織，然後憲法的規定有來源。否則統治者不會自動給予，就給與白紙黑字，人民無力擁護且也不會合實際。憲法規定了，有益於反動階級的，反動階級必力求擴展，不利的必力求破壞；反動力大，撕毀不顧，力小，陰謀破壞。制憲之時，階級力量大出打手，反動階級懾于民主力量，不能不承認要立憲，總想以立憲的名保存專制的實。

　　資產階級對封建階級革命：1、鬥得較徹底的：開始利用工農對封建的不滿，使其打衝鋒、犧牲，而因為工農無明確的階級政策，結果被出賣了，一方面和封建妥協，保留一些舊剝削形式；一方面訂些空洞的政治自由，工農由一個被剝削進入另一個被剝削。2、資產階級並沒打坍封建而彼此讓步。3、由大勢所趨，封建自動改良，資本主義和封建主義結合。4、法西斯崛起，鎮壓民主勢力。

　　我國憲法鬥爭：清末立憲，臨時約法，袁世凱約法，曹錕憲法，國民黨約法。

　　五月十五日晴

　　上午開黨組會。

　　五月十六日

　　上午開邊區歷史博物館發起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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