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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五年四月(2)


  四月十一日晴

  小組討論歷史問題草案。

  亞光說:羅明路線——羅明作福建省委書記,主張擴紅應擴大地區武裝;群眾團體須合併,不要那多;財政須留些在本地作用——因為遊擊地區只能如此。左傾教條主義者不以為然,羅明亦不以中央為然,說是發瘋,派去糾正羅明路線的,多變為羅明路線。——那裡天天打仗,派去的書生,駭的逃跑,不敢說羅明是逃跑路線——一般說羅明是正確的。又說閩西肅反吃虧很大,幹部差不多殺光。戴的是社會民主黨帽子,實則都不知社會民主黨是甚麼。亞光因為能畫倖免。

  四月十三日晴

  「眾怒難犯」,成了眾怒,不讓它發洩,不可能也不合理。

  「老羞成怒」,人既不肯容我,我也就索性不為人所容。

  要使眾怒得平,又不使人老羞,才是鬥爭藝術,才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

  「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與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相結合」。——普遍真理是一件,具體實踐是一件,結合又是一件。難處在結合,結合得不妙,不算真懂得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自然也不會得到成績。

  成為一種事實的帽子的名詞,如機會主義、左右傾思想、保守觀點、主觀主義、個人主義、官僚主義、形式邏輯……等等,都應該是許多現象中抽出的基本點或共同點,不便於列舉各現象才以一名詞概括之,而不是先加一帽子壓人,使旁人不解,被壓者不解甚至壓者也不解,不喜歡分析只喜歡做結論的人常犯此病——事情也因此辦不好。

  四月十三日晴夜看平劇

  聞羅斯福病逝,偕林老至美軍觀察組慰問。觀察組負責者畢孔德表示願意杜威繼職。

  四月十四日晴

  開代表小組會。夜看平劇。

  翻舊紙得魯佛民要我題字信及我所題詞未送去,魯就死了。檢給余修作為紀念。並記於此:

  魯條:

  謝老:前蒙慨允賜予箴言(不拘文言、白話、韻文、散文),乞暇中乘興一揮,早日擲下,俾作弦韋,是所至盼。致敬禮!

  魯佛民

  十一月二十九日

  複條:

  「走路莫跑,吃飯莫飽,說話要少,遇事莫惱,夜睡要早,每週洗澡。」這調子似乎有人說過,連日開會,頗感覺有保護自身健康的必要,因足成六語,自惕並質之。佛民同志以為何如?

  謝覺哉

  三月七日

  四月十九日晴

  反特要做成群眾運動,不是保安工作人員少數人的事,是對的;但必須掌握群眾,不是刺激它來鬧一下,而是使大家認識奸細的危險,奸細的詭密,引起經常的注意。不能掌握,鬧得不適當,可以惹下禍,也不能教育群眾與提高群眾的警覺。

  「眾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任何事件或意見,總得想一下,不對呢?應不贊成;想不通呢?且慢贊成。隨聲附和,成了,不見得你有功;壞了,你須得負責。主持的人,不要以多數贊成而高興。要能及時徵求反對者和緘默者的意見。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生與死不決定於客觀的應否,而決定於主觀的愛惡。主觀的愛惡又不是固定的,今天覺得可惡也許明天覺得可愛,今天覺得可愛也許明天覺得可惡。假如欲其生欲其死能照它當日的愛惡實現,那多麼危險。

  四月二十日晴

  昨過自立同志處晚餐。

  睡八小時,猶不欲起。人身這具機器,消耗的東西多,能作用的時間少,道家說是「臭皮囊」,頗對。但離開這具「臭皮囊」就沒有了我。討厭它,離不了它;離不了它,不能不愛惜它。

  陶承同志之子歐陽立安,三一年二月七日在龍華同何孟雄、李求實、林育南等一同就義的。陶承說:立安死只十八歲,做青年團工作,初自蘇聯歸。吉安初供何系父友來旅館找何的。繼有叛徒指證其自蘇聯回的,吉安知不免,供很硬:「全世界都有我們的人,你們要怎樣就怎樣。」陶承疑其何以為右派,告以中央已推翻其右派稱呼,何等都是正確的。陶聽了釋然。

  魯迅《為了忘卻的紀念》,何孟雄等同志是一九三一年一月十七日在會所被捕,二月七日夜或八日晨在龍華警備司令部殺的,上海各報都沒有載這件事。柔石信:「我與三十五位同犯(七個女的)於昨日到龍華」,「忽然得到一個可靠消息,柔石和其他二十三人已於……被槍斃了。」魯迅文章寫的四位青年作家——柔石(趙平復)、白莽(殷夫、徐……)、胡也頻、李偉森(求實)。馮鏗也是這次死的。三一年夏我在濟難會看到胡也頻、馮鏗等同志傳,現恐找不到了。

  四月二十一日晴

  幾個小孩不算蠢,但照他智力發展的次序,要五歲以上才知道解衣紐扣衣紐,至於打結,七歲的定定還不大會。猴子聰明在他動物上,用繩子套了,它就沒有辦法,它不知道解結。

  這是思維上較複雜的開始,不只是本能,發展起來就是「分析」「綜合」。對於具體物體對象的分析綜合,是生產知識;對於社會現象的分析綜合,是鬥爭知識。

  綜合而沒有分析,自以為是而實不是,分析而不能綜合,講一大堆而實茫然。

  下午七大開預備會。

  四月二十二日晴

  康雲、徐明見過。

  錄《論聯合政府草案意見》致毛主席,附詩詞數首。

  四月二十三日晴

  下午七大開幕。

  四月二十六日晴

  久不雨,棉不能下種。開小組會。

  鳳威說:王震旅入湘,日兵少,只守鐵路。蔣方知道是我軍來了,派三個軍來打我們,已繳了他幾千槍,我軍少,須增援。鳳威可能前去。

  四月二十七日微晴風

  代表團開會,未去。

  昨日得廉伯信,已一年未接信了。我也有一年未寫信去。據雲日軍與我軍在寧鄉縣左右作戰,我鄉還安全,不過生活高得很。軍隊多,地方種種費子重。現在有田地的人家,過一日苦一日。我地借谷不借錢,借谷石谷本申息九吊,錢息四個月起番,一百元一年連本得六百多元。

  四月二十八日下午雨

  上午開小組會。

  四月二十九日陰

  下午開小組會。

  閱王世傑編比較憲法。

  華西日報《化龍新村聽秧歌》:

  不辭微病聽秧歌,白髮童心有幾多。世運中興卜文藝,來源況出古黃河。

  入民間又出民間,辭到真時令自嫻。不學岐王崔九宅,落花空伴貴人閑。

  理論——有系統的知識。

  馬克思主義的理論——以辯證唯物、歷史唯物的觀點去瞭解的有系統的知識。

  馬克思主義本身並不就是系統的知識,只是給予去分析綜合各種知識的方法。

  知識,存在於過去累積的經驗中,存在於現在社會的事物中,前者較多,已經過人家整理,後者甚實,為要對付的對象。

  四月三十日

  開大會,恩來、德懷兩同志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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