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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鶴倚巢思展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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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最後的歲月 「病鶴倚巢思展翅」 一九六三年三月,謝老從北京出發,先後到上海、杭州、蘇州、無錫、宜興、鎮江、揚州、南京等地視察,行程三千余裡,歷時四十六天,每到一地,都親自傾聽各地人民法院院長彙報工作。從南京等地回來後,謝老來不及消除旅途的勞累,又繼續參加了一系列活動:主持最高人民法院的工作會議,參加最高人民法院「五反」會議,參加人大常委會,聽取了陳毅副總理關於劉少奇主席訪問印度尼西亞、緬甸、柬埔寨等國的報告。連續幾天,謝老每天總有十多個小時在工作,這對於一個七十九歲高齡的老人來說,無疑是難以應付的,他已感到體力不足,「散步腿無勁」、「手難舉一紙」,覺察到腦子特別健忘。「夢中不帶紙和筆,偶爾成詩醒便忘。」醫生幾度勸他住院休息,家人、朋友都為他的健康擔心,但他總是笑著說:「這沒有關係,現在正是需要我工作的時候。」 不幸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五月二十六日,正是吃午飯的時候,謝老突然右手拿不穩筷子,接著右腳也站不住了,很快不能說話,經醫生診斷為左側大腦血管栓塞。 突如其來的病,奪去了謝老的右手和他的筆,一夜之間,他已不能象往常一樣,堅持記日記了,不能寫詩做文章了,書也不能看了,廣播也不能聽了,全家人焦急萬分,朋友們也極為擔心,但他自己卻泰然處之,還反過來安慰家人和朋友。住院期間他握著王定國的手說:「我這個人平日不大有病,一旦病了可能很重,你要有個思想準備……不過,我還是有信心的,希望轉好,你們也應當有信心。」醫生走過來了,謝老同時也握著醫生的手說:「這次病來得突然,事先沒有想到。自己平日對身體注意不夠,能夠治好自然高興,如果治不好可以積累經驗。至於你們說要把心情放寬,這我可以做到。」他遵照醫生的規定,積極配合進治行療。人躺在病床上,心還是惦記著工作,一見秘書或來探病的同志,就多方探詢。病情稍為穩定,他便要求醫生讓他作詩,住院三十六天,口述詩詞二十首,詩中洋溢著戰勝疾病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病情漸漸好轉,醫生准許他可以少許看點書,謝老不只手腳不靈,視力、聽力也大為減退。正如他詩中所描述的:「病眼看花如在霧,病耳聽聲如隔屋。病足走路如推磨,病手抓拿不及物。」真是困難重重。但他有著堅韌的意志,有著跟疾病作鬥爭的豐富經驗。小時候,常害火眼,人家叫他「瞎子」,二十二歲那年出痘子,火入眼,吃涼藥過多,火雖淨了,視力卻從此模糊不清。那時,誰都說他到了四、五十歲,眼睛就會不中用了。在延安,傅連暲擔心他五十歲以後眼睛可能失明。謝老為此翻閱不少醫書,學了一些中醫治眼病的醫道,久病成醫,終於把眼睛保住了,他常對人說起起件事,體會到革命能改造天地,也能改造一個人的身體。這次大病來勢兇猛,但他既來之,則安之,心情樂觀,主動同醫生配合。經過一段治療,右手的小拇指能活動了,謝老快活極了,總是笑咪咪的,對前來探望的同志說:「一手能動,就有希望一臂能動。」他感到口述詩詞,人家不易聽清,決心用左手學寫字。開始,歪歪斜斜地寫幾筆,就累得渾身痠痛,但他堅持不懈,後來他左手不僅能寫字,還可以寫信、寫詩了。右腳不能走路,他忍著劇烈的疼痛,練習走路,挪動一步就疼得滿頭大汗。他擦去豆大的汗珠,輕聲吟誦:「誰說時光不可再,我思學步且離床。」謝老旺盛的生命力和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終於戰勝病魔的突然襲擊。經過九個多月的治療,已能由人攙扶著在室內行走了。 一九六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至一九六五年一月四日,政協召開全體會議,謝老當選為全國政協副主席。這年他八十歲,醫務人員常勸他要多休息,少去參加一些會議。謝老也總是笑著說:「冒(不)要緊,你們放心。」政協一些重要活動他都要去參加。有一次在政協開會,周總理看見謝老來了,上前緊握著他那癱瘓的右手,關切地問:「能走路嗎?可要注意,不要跌倒,有些場合不要去了。」謝老說:「我在吃補陽還五湯,還有效。」總理說:「這是祖國醫學寶庫的名方,要在心堅持著吃……」謝老見總理為國家操勞,顯得有點消瘦,深切地關心總理的健康。 謝老是由於腦動脈硬化,引起腦血管栓塞最後導致半身癱瘓,要恢復健康非常之難,西醫說,這種病比超其他病來恢復好轉的只有千分之一、千分之五,如果別的病要養一百年,這個病要養一千年才能恢復。中醫說,要恢復至少要兩三年。按摩大夫說:這種病如不急則快,急則慢。他完全明白,得了這種病可以使人容易急躁而又不允許急躁,要保持樂觀而又不允許過於興奮。醫生沒有這個病,同病作鬥爭的規律還要靠自己去摸索。他用《論持久戰》的思想來對付病,認為社會可以相持幾十年、幾百年,人不能那麼久,但道理是一樣的。「命與病鬥,命長方可戰勝病。」走進他的病室,一眼就能看到牆上貼著用大字抄寫的一首詩,也是他與病作鬥爭的形象記錄: 目不嫌眊,只看大字。 耳不嫌聾,不聽小聲。 客來客去,免去送迎。 處之以靜,待之以時。 病之來也,誰實使之。 病之去也,我自主持。 病兮病兮,其奈我何。 患病幾年期間,謝老並未放棄學習,他覺得年紀大了,讀書的機會越來越少了。不能久坐著看書,便叫王定國設法買了一個裝樂譜的鐵架子,把書放在架子上,頭靠著椅子,每天必定要讀一點書。他把大字版的《毛澤東選集》四卷、《毛澤東軍事文選》又通讀了一遍,王定國勸他少看點,說:「主席的書你不是讀過好多遍了嘛,有些報告你原來就聽過的。」他說:「現在看看,體會又不一樣。」 有一次,他用左手艱難地大量翻閱資料,王定國勸他少費神,說:「你看這幹什麼?人病了,看了也用不上。」他說:「怎麼用不上?有人來問,我可以講。自己看得深一點,對人講得就會透一點。」他真正做到:「活到老、學到老。」 幾年裡,他做了幾百首詩,不少詩篇是表達他對醫生、護理人員的感謝,稱讚他們是「新雷鋒」。有些詩篇是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戰勝疾病的記錄。有時報刊的編輯記者來約稿,他還盡力而為,不斷在報刊上發表新作。不知底細,根本想像不到他是一個久病的癱瘓老人。他在實踐過去自己常講述過的這句話:「如果身子已經下班,腦子也可以不下班。」 董老(必武)聞知,為謝老的健康擔心,賦詩以贈:「右臂忽不仁,病侵八十身。詩才仍敏捷,智慧總忠純。……健康期早複,宜靜養精神。」 謝老八十一歲的時候,董老親筆寫詩稱謝老是:「病鶴倚巢思展翅,老驥伏櫪想追風。」讚揚了謝老同疾病鬥爭的樂觀主義精神和高尚的革命情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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