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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解決的問題


  我叫同伴到釣魚磯去賞荷,他們都不願意去,剩我自己走著。我走到清佳堂附近,就坐在山前一塊石頭上歇息。在瞻顧之間,小山後面一陣唧咕的聲音夾著蟬聲送到我耳邊。

  誰願意在優遊的天日中故意要找出人家底秘密呢?然而宇宙間的秘密都從無意中得來。所以在那時候,我不離開那裡,也不把兩耳掩住,任憑那些聲浪在耳邊蕩來蕩去。

  辟頭一聲,我便聽得:「這實是一個難解決的問題。……」

  既說是難解決,自然要把怎樣難的理由說出來。這理由無論是局內、局外人都愛聽的。以前的話能否鑽入我耳裡,且不用說,單是這一句,使我不能不注意。

  山後的人接下去說:「在這三位中,你說要哪一位才合適?……梅說要等我十年;白說要等到我和別人結婚那一天;區說非嫁我不可——她要終身等我。」

  「那麼,你就要區罷。」

  「但是梅的景況,我很瞭解。她的苦衷,我應當原諒。她能為了我犧牲十年的光陰,從她的境遇看來,無論如何,是很可敬的。設使梅居區的地位,她也能說,要終身等我。」

  「那麼,梅、區都不要,要白如何?」

  「白麼?也不過是她的環境使她這樣達觀。設使她處著梅的景況,她也只能等我十年。」

  會話到這裡就停了。我底注意只能移到池上,靜觀那被輕風搖擺的芰荷。呀,葉底那對小鴛鴦正在那裡歇午哪!不曉得它們從前也曾解決過方才的問題沒有?不上一分鐘,後面底聲音又來了。

  「那麼,三個都要如何?」

  「笑話,就是沒有理性的獸類也不這樣辦。」

  又停了許久。

  「不經過那些無用的禮節,各人快活地同過這一輩子不成嗎?」

  「唔……唔……唔……這是後來的話,且不必提,我們先解決目前的困難罷。我實不肯故意辜負了三位中的一位。我想用拈鬮的方法瞎挑一個就得了。」

  「這不更是笑話嗎?人間哪有這麼新奇的事!她們三人中誰願意遵你的命令,這樣辦呢?」

  他們大笑起來。

  「我們私下先拈一拈,如何?你權當做白,我自己權當做梅,剩下是區的分。」

  他們由嚴重的密語化為滑稽的談笑了。我怕他們要鬧下坡來,不敢逗留在那裡,只得先走,釣魚磯也沒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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