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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你老是念著大陸，大陸，究竟大陸上你還有那些親人？

　　「除了老太太而外，還有女朋友嗎？」

　　「沒有！」江振南迅速地回答。

　　「江老師，說句良心話，你究竟結婚沒有？」

　　「這問題慢點答覆，你先要改變稱呼，我才說。」

　　江振南緊緊地用右手摟著寶珠。

　　「什麼稱呼？」寶珠裝做不懂地問。

　　「從此以後不許叫我老師，只叫我振南。」

　　「那成什麼話！你本來是我的老師，我要永遠這樣叫你。」

　　「那麼，我就不回答你的問題。」

　　「好，振南！」

　　寶珠第一次當著江振南的面前，這樣直呼其名，一顆芳心早已卜蔔地跳躍；江振南聽了這兩個字，好像喝醉了葡萄酒似的感到又甜又美，熱情的火焰，正在他的每個細胞裡燃燒著，他一把將寶珠抱在懷裡，在她鮮紅的小嘴上，接了一個生平第一次沒有嘗過的甜蜜的吻。

　　寶珠這時像一株嬌嫩的含羞草，她低垂著頭，很久不敢抬起來；振南又在她的兩頰上親了一下，然後回答寶珠的問題。

　　「傻姑娘，我既然沒有女朋友，從那裡來的太太呢？」

　　「我不相信你的話，我爸爸說，外省人多半是有太太的，叫我千萬別嫁給外省人。」

　　寶珠像小貓似的倚在振南的懷抱裡，說話的聲音是那麼溫柔。

　　「不要相信你爸爸的話，他是個壞人；不過我要告訴你一件秘密，你聽了，不許吃醋的。」

　　「什麼秘密？快說！快說呀！」

　　「寶珠，你不能這麼性急，聽我慢慢說來。」

　　江振南好似一個說書的人，那麼不慌不忙地來了一句開場白，寶珠也像小學生聽老師講故事似的，睜大著兩眼，瞪著江振南，振南故意抬起頭來，兩眼望著天空說道：

　　「在四年以前，我就愛上了一個女孩子，她天真活潑，又聰明，又用功，更富於感情，尤其難得的是她能吃苦耐勞，起初我把她當做我的小妹妹看待，現在她卻成了我心中唯一的愛人。」

　　「是誰？快告訴我！」

　　寶珠兩道烏黑的秀眉，皺成了兩個一字，一種憂鬱不安的表情，浮在她的眼裡，江振南故意斜睨了她一下說：

　　「是你認識的一位姑娘。」

　　「呵，我想起來了。是不是我們快要畢業的那年，有一次一個穿灰色西裝褲，藏青短外套少女來找你，她在窗外向你笑了一笑，你就叫我們安靜地溫習，說你一會兒就來，後來等到快下課了你才來；告訴我，是不是那個女人？」

　　「寶珠，我真佩服你的記憶力，記得那麼清楚；我說的不是她，她是我在當青年軍時代的女同志，現在已經和一位姓陳的結了婚，生了孩子了。」

　　江振南從西裝口袋裡摸出一包新樂園香煙來，劃亮火柴燃上一支，那一吸一閃的紅光，恰像螢火蟲發出的亮光，時隱時現。

　　「難道是我們班上的王麗珠嗎？」寶珠的眼皮眨動了幾下。

　　「不是，你再猜。」

　　「呵，我知道了，一定是李紋，那個北平小姑娘。」

　　「錯了，我愛的是個臺灣小姐。」

　　「難道是袁美娥？」

　　「越來越不對了，再告訴你一點線索，她是你最好的朋友。」

　　「嗯？最好的朋友？我在學校最好的朋友只有兩個，一個是李何妹，一個是林美子，她們都比我小，而且從來沒有看見她們和你在一塊兒玩過，我絕不相信。」

　　「對了，絕對不是她們，那麼你再猜吧。」

　　眼看著一支香煙快要抽完了，寶珠還沒有猜出來，她再也不能忍耐了，便氣衝衝地說道：

　　「你太壞了！壞死了！你太沒有良心，有了愛人，還來和我要好，你這不要臉的傢伙，我永遠不要再見你，我要走了！」

　　寶珠立刻搖起槳來，想把小劃子蕩到岸邊去，江振南一把握住了寶珠的雙手，用臉挨著她的臉，連忙陪笑說：

　　「寶珠，原諒我，是我不對，讓你猜得太久了，不要生氣，生氣會使你自己吃虧的，現在我叫你，你願意和我說的那俏可愛的女孩子見面嗎？」

　　「不！我一輩子不要見她，也一輩子不要見你！」

　　她用力把手從江振南的手掌裡掙脫出來，握住了槳，在水裡亂打一陣。

　　「你不願見她，我偏要她來見你！看吧，她就在這裡！」

　　江振南用力將寶珠的頭往下面一按，只見明月朗照著的碧水裡，映著寶珠自己的臉龐，江振南又迅速地把寶珠的臉扳過來正面對著自己，又是一個深長的熱烈的甜吻。

　　「江老師，你真可惡，為什麼要故意逗我生氣呢？」

　　「傻孩子，我試試你是不是真的愛我，真的愛是有獨佔性的。」

　　「南，我們再來欣賞一下水裡的影子吧，我是生平第一次看到這樣美好的景致，你看水裡也有山，有月亮，有小船，還有你和我。」

　　這回卻是寶珠自動地低下頭來凝視著水裡的影子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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