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日記來到了潢川_謝冰瑩

來到了潢川

　　——第五戰區抗敵青年軍團巡禮

　　由信陽到潢川，本來兵站已經給了我乘車證，照理是可以乘軍用車來的；可是為的我沒有斜皮帶的緣故，司機老爺自然不會來管小兵的閒事。從早上四點半鐘起，就站到二馬路上去，眼巴巴地看著一連五輛兵車開過，終於叫我失望地跑去公路局乘午牌的客車。這二百四十裡的公路，雖然不及湖南省的公路，那麼平坦，大致說來，都鋪有石子，總算是堅實可行。所以汽車的速度也還不算很慢，下午大約三點多鐘的時候，便見到了這一處整齊清潔，而為目前第五戰區文化中心地的潢川。我下車之後，就在車站旁邊一家小客店（什錦齋）裡找到了一間紙糊的小房子，做我臨時的行營。那真是十足的像鄉里人用以送終的靈屋，僅僅幾根稀疏的竹篾，上麵糊上一層薄薄的白紙，便當做牆壁也就是門戶地住起人來；然而這可別有風味，我覺得格外高興，「樂以忘倦」。

　　是四點多鐘的時候，我去抗敵青年軍團訪友。先到的是團本部，在那裡會到了裴曼納小姐和幾位女政治教官，掛著斜皮帶，穿上那有鋼尾巴的皮靴，領子上面還釘上一對兩條金線，一顆金星的紅地領章，儼然像一位翩翩少年軍官，比之住在東京「樓之家」裡的「阿裴」，已活潑千百倍了。

　　曼納小姐是青年軍團女生隊的大隊長，她不但告訴我關於青年軍團的許多詳細情況，而且還領著我去參觀她那一夥女兵們的寢室和課堂。的確，這裡充滿了革命氣象，充滿了親愛精誠，當我走進院裡的時候，正值普通政治訓練組的學生在操場上課，她們不用講桌，也不用黑板，每一個人隨身帶著一條小凳，一塊圖畫板，便露天坐在操場上講起學來。不知怎的，她們知道了來參觀的是我，馬上要求這個不速之客給她們一次講演。自然啦，參觀了人家的學校，見面禮是少不了的，我只好答應下來。

　　於是教官們忙於集合學生三百多人，就在操場上開了一個不到一點鐘的演講會。彼此客氣了一番，互相以努力領導群眾，參加抗戰相勉勵。演講完畢，便是她們晚餐的時候，為的想要知道她們更詳細的生活情況，我拒絕曼納出外晚餐的約，要求參加她們的集團吃飯。雖然只有兩三樣蔬菜和淡湯，而且是團團地圍坐在地上吃的；然而興味的濃厚，實在比海參魚翅還津津有味。

　　女兵們在每次進餐的前後，都需要集隊報數，每一個人一副碗筷，一隻臉盆，一切生活都是井井有條，值得我們誇獎一聲：「整齊嚴肅，和氣一團」。

　　她們的寢室裡雖然擠滿了床位，現著迫窄，然而睡具簡單整潔；尤其是平常在女生宿舍裡常聞到的脂粉氣味，這裡是一掃無存了，這些都暗示著中國婦女的進步，中華民族的有希望，抗戰勝利，是絕對地有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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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抗敵青年軍團，是應第二期抗戰需要而產生的，因為第一期抗戰失利之後，無論是山東，是河南，是江蘇，是安徽，都有許許多多的城市和農村，被敵人破壞蹂躪，成千成萬的有為青年，都因為失業失學而流亡，第五戰區李司令長官不只是認為這些青年有救濟的必要，而且本其建設廣西的經驗，認為唯有多多訓練青年幹部，深入農村去領導民眾抗戰，才能取得民族解放最後的勝利。

　　因此，二月間，便在徐州開始招集第一期學生。原定名額只有四百人，後來因為各地青年聞風踵至，擴充至三千餘人之多。男生編成五個大隊，女生兩個大隊。由李司令長官自任團長，張任民先生任副團長，潘宜之先生任教育長。

　　訓練期限，特別政治訓練班只一個月，其餘則三個月結業，課目有軍事組，藝術組，特別政訓組，普通政訓組。各組功課稍有不同：軍事學科，除複習高中集訓時的術科之外，加授遊擊戰術，破壞建築物工程；政治學科，側重心理建設及動員民眾的實際技術，如國際政治概論，戰時政治任務，鄉村工作要旨，軍隊政治工作，戰時文化工作，戰時諜報工作，戰時宣傳工作，戰時組織工作，戰時訓練工作及中日外交問題，戰時經濟問題，戰時婦女運動等等，都聘有專家主講。每日除升旗，早操，吃飯，授課之外，下午照例有小組討論或歌詠，話劇之表演；有時且分組去做接近民眾的實踐工作。

　　儘管他們各人的籍貫，年齡，學歷，性別有所不同，甚至於大學生，中學生，曾經當過中小學校長，教師，或者做過縣長，科長，區長的壯年人，混合一起，而大家都能站在「民族第一」的前提之下，和衷共濟，精誠團結，洗刷掉封建殘餘的意識，這成鋼鐵一般堅固的集團，這固然是各長官及教官們訓練有方的成效，也是青年們自身已經覺悟了的象徵。

　　離開了青年軍團之後，信步到東門，發現城河對岸，又是一座毗連著的城圈，這是不常見的一個奇跡。原來這兩個潢川城，是用一座長橋聯絡起來的，很像一個呂字的篆書。據說東城是政治區域，西城是商業中心。穿過中間的那條川流，清漣可鑒，不禁使我想念到桂林漓水的美麗來。「有這樣清秀的河流，宜乎成為抗戰文化的發祥地！」兩岸城牆上面貼滿了抗戰的標語和牆報；街上來來往往盡是武裝的男女青年。在在都反映出「民族復興」的新氣象來，這是第五戰區給我第一個深刻的印象，值得我永遠紀念的。

　　二十七年四月十日于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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