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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與水


  「無人生而為飲水者,」因為惟酒有熱力,有激動的資料,「水」,對於疲倦衰弱者更不相宜。

  人生難道為喝白水而來嗎?那樣清,那樣淡,味道醇化了,幾乎使飲者麻木了觸覺與味覺。

  乏味而可厭的水卻被神創造出來,強迫人喝下去;除此外,人間還有更大的不平事嗎?

  「將渴死,守著白水,明知是可以解救一時的危急,而想吃酒的熱情不能自製。縱然救了渴死,而靈魂中的窒悶怎樣才能消除。」「酒」,它能惹起你的興奮,冰解了你的苦悶,漠視了痛苦,增加你向前去,向上去,向未來去的快步。總之,它是味,是力,是熱情,是康健的保證者!

  除卻神經已經硬化了的人,哪個不存著這樣似奇異而是人類本能的欲念?

  但是顛狂呢,沉迷呢?

  如果對「酒」先有了如此憂恐,不是人生的「白水」早已預備到他的唇吻旁邊?

  他對著「水」顯見得十分躊躕,智慧在一邊念念有詞,而熱情卻滿泛著青春的血色,也在一邊對他注視。

  究竟在「水」與「酒」之間,將何所取?

  他的手抖顫著。

  遲疑與希求的衝突,他的手向左,向右,都無勇決的力量伸出來,而智慧與熱情都等待著:一在嘲笑,一在憤怒。

  而且渴念焚燒著他的中心。

  惟淡能永,惟五色,無味,能清滌腸胃。人生的日常飲料,如智慧然,此外你將何求?

  無力怎能創造,無熱怎能發動,無激動亦無健康,此外,即有智慧,不過是狡猾地尋求,而非勇健的擔承!

  兩種聲音,兩種表現,兩種的敵視與執著,對他攻擊。

  他的手更抖顫起來。

  渴念從他的心底迸發出不能等待的喊呼,沖出了他的軀殼。於是這怯懦的人終被躊躕結束了!

  而兩邊嘲笑與憤怒的雲翳,仍然互相爭長,遮蓋了他的屍身。「無人生而為飲水者!」長空中有響亮的聲音。

  「但『酒』是人生渴時的飲物嗎?」另一種聲音懇切地質問。

  「能飲著智慧杯中調和的情感,那不是既可慰他的渴念,也可激動他的精神嗎?」仿佛是一位公斷官的判詞。

  但被渴死的他的軀殼卻毫無回應。

  愚與遲疑早把他的靈魂拖去了,那裡只是一具待腐的軀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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