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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國與新教育(2)


  民族解放運動

  現在來說民族解放運動。民族解放運動,是去年十二月九號開始的。這種運動可是說是十二月運動。十二月運動和以前的五四運動不同,十二月運動是每一個人都看得清楚,都要犧牲的。當時敵人的飛機在上空翱翔,中國軍隊在長官命令下排著刺刀,十二月運動的學生就從飛機和刺刀的威嚇中沖過。十二月十六日那天,城內的學生和城外的學生約好到一個地方會合,中國長官知道了,馬上派了軍警將城門把住,城內的學生走不出城,於是衝鋒,女學生做了衝鋒隊,四個一排,手拉著手沖出去。

  這一天,軍隊在城門佈置的防線共有四道:第一道防線,警察手裡拿著木棍子;第二道防線是水龍;第三道防線是刺刀;第四道防線是機關槍。中國軍隊佈置四道防線,不是抵抗侵略中國的敵人,卻是抵抗舉行民族解放運動的學生。

  舉行民族解放的學生,到了第一道防線,警察舉起木棍子向前要打,大家叫口號,說:「中國人應該救中國人,中國人不打中國人!」警察手裡的木棍子不動了,變成棉花了。到了第二道防線,因為水龍喳喳的沖,並且又沖得遠,口號的聲浪不能激動軍警的天良,所以衝鋒的盡衝鋒,沖水的盡沖水,在天冰地凍的十二月,學生們都被沖得幾乎變成冰人,跌的跌,擠的擠,一直到第三道防線。第三道防線因為是刺刀,所以流血的二百餘人。

  十二月民族解放運動勝利的地方,是將全國國民,一齊喚醒。中國人民的覺悟,是二百余學生的血換來的。

  十二月十八日,學生運動的風氣傳到天津,日兵用刺刀挑學生,學生怒極了,簽名組成敢死隊的一百人。有些原來不願加入敢死隊的,看到那一百人沖去了,在後頭叫著:「不要跑,我們也要來!」於是,這裡八百,那裡三百,不到一刻,湊了四千,打算沖到日本租界去拼命。日租界當局知道了,鐵門一拉,布了鐵絲網,通了電流,教學生隊伍沖不過去。學生在鐵門前大叫:「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有勇氣的快出來!」叫了好久,終於沒有人敢出來,所以,這一天無人流血。

  再說上海學生運動。上海的學生由復旦學生率領赴京請願抗日,南京方面說,有話可以寫信來,不必派代表。學生,南京是中國的地方,我們是中國人,為何不能去呢?南京方面無法,致電各校校長,竭力制止,但沒有效果,又叫保安隊防守北站。學生到北站,見了保安隊,大呼口號,說:「中國人不打中國人!」保安隊手裡的竹棍,也終於無用。學生在北站停了好久,車站中的人忽叫他們上車,說要送他們到南京去。學生有的歡喜,有的懷疑。可是,終於一齊上了火車,向前進發。火車進行中,兩個學機械的學生,看著司機人開車,暗暗記好,車到半途,忽然停止,司機人下車後,一去不來。這時車站有人在旁訕笑說:「看你們學生,再厲害到哪裡?」可是不久,火車動了,學機械的兩個個學生自己開車前進。當局無法,叫人拆去路軌,使火車不能前進。可是,另一部分學生,用鐵鉗把後面的鐵軌拆來接在前面,繼續將火車開動。當局迫得沒有辦法,即刻派了三千大兵到無錫去抵抗。他們不是抵抗外寇的侵略,是抵抗愛國的學生。

  學生無法,又不願使政府蒙屠殺學生的罪名,就折回上海。

  農人本來是鄉愚,可是,現在卻自己成立救國會。華北各地,無不如此。在天津,土肥原可用兩毛錢收買一個漢奸,教他穿起「要求自治」的衣服;可是,在鄉下卻不行,賣劣貨的也要趕、打,不讓進來。

  不說小孩說老人。上海九七老人馬相伯④,每天寫信做文章,勉勵愛國青年,鼓吹救國。有人說他給我包圍了,薘是我給他包圍了。因為他做了文章就打電話叫我去看,看了自然覺得非常好,好就要給他拿到報上發表。實在他是包圍我,不是我包圍他。

  上海律師公會會長沈鈞儒現年六十三歲,是個老少年。今年「一二八」和我一齊去祭「一二八」死難的無名英雄,走了三四十裡,他一點都不覺到疲乏。今年五月三十日,看到一張照片,兩個人在前頭走,細看時,前有須的那一個就是沈先生,原來他又領著青年們祭烈士墓去了。沈先生自己做了一首詩,是問答體的。問的是:「我問你,你這六十三歲的老人,你終日奔跑,你恐怕被包括在白色漢奸或紅色漢奸的裡頭了!」答的是:「不,因為我是中國人。」第二句還是「因為我是中國人」。第三句還是「因為我是中國人。」

  照上面所報告的看,無論老、少、男、女,凡是不願做亡國媽的,都要起來了!

  【注】

  ④馬相伯(1840-1939) 原名建常,改名良,字相伯。江蘇丹徒(今鎮江)人。清末多次任外交使節,支持戊戍變法。在上海先後創辦震旦學院、復旦公學。民國後,一度代理北京大學校長,反對袁世凱稱帝。「九一八」事變後,積極參加救國會工作,被譽為愛國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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