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席赤色職工國際代表大會的報告|蘇兆征

出席赤色職工國際代表大會的報告

　　（一九二九年二月十七日）

　　同志們！今天我來報告赤色職工國際第四次大會經過情形。這次大會在世界革命上是有很重大的意義的。一九二八年三月十八日，在莫斯科開會，到會的代表有五百多個。就赤色職工國際的支部來說，已有六十幾個支部參加，就代表的國家說，則有五十幾個。當第三次大會時候，到會的僅有三十幾國，現在拉丁南美及太平洋沿岸各小國都加入了，比較以前是有很大的進步。所以赤色職工國際的的確確成了世界職工運動的總機關，是世界無產階級革命聯合的總指揮部。

　　當四次大會的時候，可以說是帝國主義侵略殖民地半殖民地最劇烈時候，也是世界工人階級日益革命化時候。帝國主義厲行生產理性化的結果，使工人失業一天一天的增加，以前用人力的，現在大半改用機器，以前要用十人運用的機器，現在僅用二三人。生產方面，一天一天增加，工人方面，一天一天裁減。最顯明的例如航行的輪船，從前是燒煤炭的，需用工人很多，現在都改燒煤油，所用工人比較少了三分之二。生產量既然增加，貨物沒有銷路，結果必出於爭奪市場。世界上的市場是有限的，在各工業國家中是沒有方法可以侵入，大家都是向殖民地進攻，所以中國、印度及太平洋沿岸的小國，都要直接受他們經濟的蹂躪。同時帝國主義相互間的衝突，更加緊而不能避免。在西歐的工人階級，因受失業的痛苦，日益左傾，而領袖們則日益右傾，成為資本家的純粹走狗，不復顧及工人分毫利益。在這種形勢中，如果沒有改良主義在那裡宣傳欺騙，則無產階級起來推翻資本主義是很容易的事。

　　現在的改良主義，是工人階級的最大敵人，它的力量是很大的。如德國的社會民主黨，在德國工人中佔有很大的數量和力量。美國用「分紅」及工人加入股東的方法來欺騙，使工人存了一種幻想。在以前的改良主義，尚有些少改良辦法，現在則除執行資本家的分裂工人組織及壓迫工人剝削工人的政策以外，不復有其他作用，可以說是反動到極點了。殖民地的工人，以前雖不斷的有各種罷工的鬥爭，但不能正確地站在無產階級的觀點上，所以雖有相當基礎，力量還是不夠，現在則完全站在無產階級的觀點上，而反抗資本主義了。一九二五年以後，如中國革命氣勢之增高，印度十余萬工人的大罷工，南美洲的黑人也醒覺，以前所謂解放黑奴，為虛偽的人道主義的欺騙，起來參加革命，足以證明工人階級日益革命化，日益團結力量，向資本主義進攻，向社會革命的道路上走。

　　這次大會有六個重要決議，在會場中爭辯很激烈。過去任何領袖有錯誤，都公開的批評，某一項工作有錯誤，都儘量的指出。當討論第一項問題時，發言的有三十幾國的代表，繼續辯論至十幾個小時之久，因為必如是才能把以前的錯誤糾正，才能定出以後正確的路線。所以這次大會的成績是很好的，在無產階級革命的歷史上，是有很重大的意義的。

　　大會對於中國問題，非常注意，組織委員會來詳細討論，參加的有三十五國的代表，中國代表有十五人。討論當中中國代表和他們不同意見的有三點：一、未將政治與經濟分析；二、武裝訓練；三、工廠委員會。經過討論後，中國代表一致贊同，關於第一點已另有文章發表，關於第二點乃完全應做的事；第三點中國代表不十分明瞭，後經解釋，亦完全同意了。

　　現在把赤色職工國際對中國職工運動的任務的要點報告：開始一段文字是很簡單，但很扼要。中國開始就走上無產階級革命的道路，並沒有像德國民主黨這一類東西來欺騙，雖間有少數工賊來破壞工作，但影響是很小的。在工作上缺點雖不少，而大部分是正確的，而且遭了最重大的殘殺，它命運的殘酷，為任何國度所沒有。

　　反動統治勾結資本家，向工人階級進攻，向帝國主義投降，如李濟深把沙基慘案的紀念碑拔去，無異完全把南中國工人階級數年反帝的成績一筆勾銷。又如明明白白是帝國主義炮擊南京，而國民政府對甯案竟完全承認錯誤，殺了許多人民，一句不提，又把責任完全推到共產黨身上，說寧案是共黨所幹的。以前工人階級所爭得的條件，現在一律都取消。工廠裁減工人，減少工資，增加工作時間，把成年熟練三個一批一批的開除，用女工童工來替代。反動派資本家一致的勾結帝國主義來壓迫工人，工人的言論、出版、集會都沒有一點自由，甚至為自身利益的罷工亦須先得什麼黨部政府的許可。在這嚴重反動局面之下，我們怎樣辦呢？我們唯一的路線，就是「動員群眾」。能夠把群眾動員，才能把反動的統治局面推翻。其餘實際的工作就是：

　　一、領導工人日常鬥爭。經過白色恐怖以後，有些工人是勇敢的，有些工人是畏懼的。勇敢的往往僅注意到大的空泛的政治問題，而忽略了經常工作。畏懼的，表示消極，以為沒有辦法，這種現象全國都是一樣。實際就是以前對於組織教育的工作做不好，所以工人不認識自己力量的偉大，有依賴別種力量幫助的錯誤觀念。同時工賊走狗及什麼指導員之類，跑來搗亂分裂，如行會、地方區域等等組織，皆足以使工人的階級意識模糊。我們應指出以上的錯誤，努力地宣傳工會是工人的工會，赤色工會是工人階級利益的保障，領導工人到階級鬥爭的道路上去。（工會不是純粹政治鬥爭機關，是經濟鬥爭機關。我們提出的口號要適合工人實際的要求，我們於鬥爭中所提的條件要使工人瞭解，要引起工人自己討論。）我們以前的錯誤，就是一概皆包辦，使工人莫名其妙，結果便使工人離開工會，不特不能奪取群眾，反離開了群眾。無產階級的革命情緒必在鬥爭中才能熱烈起來，我們要爭取廣大的群眾，也要從鬥爭中才能組織起來，所以要注意日常的小鬥爭。

　　二、對反動工會的鬥爭。反動工會如過去的工統會、工整會，現在的官辦指委員、黃色工會，更有行會及地方工會等，這些都是違反工人利益的組織，都是幫助資本家剝削壓迫工人的東西，我們要根本反對。我們要注意工人利益就要注意組織真正的革命工會。以前的經驗：在鬥爭上無論失敗與勝利，工人都沒有很大的影響。所以現在反動工會的興起，工人亦目迷五色，不知誰是反動不反動。他們現在所厲行的改良宣傳是職運前途的大障礙。他們知道單純的屠殺政策是走不通，乃以改良的欺騙，如「工商合作」、「分紅」、「四四二制」、「有民族利益無階級利益」等，都是他們麻醉工人的口號。我們應該很堅決地去揭破他們的虛偽。我們只知道工人階級痛苦要在生活上，經濟上要求相當的滿足，要爭取言論、結社、罷工的自由，我們應該積極宣傳、積極領導鬥爭，我們反駁的口號也要針鋒相對，使工人瞭解，使群眾認識他們、離開他們，團結在我們的周圍。

　　三、赤色工會應成為革命有力的武器。工人一年到底沒有休息，我們主張每年應有一長時間休息，在休息期間工資照給。青工不做夜工，女工在產前後兩個月休養，工資照給。女工在中國的紗廠中數量很多，占工人百分之七十五，資本家往往利用這些多量女工來任意剝削。蘇聯對於婦女工人在生產前後不獨給工資，且另供小孩衣服費三十元。青工女工應該同工同酬。工廠中應有衛生設備和保險，還有失業救濟問題。廢除包工制等，也非常重要；因為包工制的存在，工人便得不到完全工資，差不多給工頭剝削去三分之一。打破此制，工人工資便可增加，失業亦可減少。凡失業救濟、工人教育等，都要工人出來做，若落在資本家手裡，不但不能得到好結果，恐怕還要受欺騙。唯有赤色工會才能盡它對工人的一切責任，所以要使工人認識工會，擁護工會，然後工會乃能成為有力的革命武器。

　　四、結社、集會自由。在中國許多工人還不明白，結社、集會是自己應得的自由，以為工會是官廳的給予。從前雖有知道工會是代工人謀利益，及革命失敗後，則以為以前共產黨有力量，現在共產黨失敗，工會也沒有作用。這些都是工人不認識自己力量的錯誤所致，我們應該極力宣傳糾正。尤其是在每次鬥爭中，均應提出要求釋放被捕的政治犯。

　　五、反對秘密的公開的勞資合作。工人得到的工資，往往不能維持最低限度的生活，而資本家所得到的利益甚大，所有合作社勞動銀行等必須由工人自己起來主持，以後，才能得到利益。換一句話來說，就是這些東西必拿到工人手裡才是真的，如果在資本家手裡，就一定是假的，是欺騙的。說到「分紅」，加入股東等更是資本家和緩工人鬥爭的露骨辦法，我們要徹底反對。

　　六、中國資本家比外國資本家好，這是一句鬼話。我們看見南洋煙草公司，和英美煙草公司剝削工人是一樣的，中外資本家剝削工人是毫沒有分別。許多工人不明白，受他們欺騙，不去反對中國資本家，這是錯誤的，應該向他們說個清楚。

　　七、經濟鬥爭轉到政治鬥爭。工會是經濟組織，但我們要宣傳政治口號。譬如我們今天罷工，而官廳黨部警察即來干涉捕人，這就轉到政治鬥爭了。我們就要指出官廳警察是代表資本家，是壓迫工人，若要達到完全勝利，就要工人自己拿起武器，以無產階級的力量推翻資本主義，建設蘇維埃政權，然後才能得到真正的鞏固的利益。

　　八、紅色恐怖的錯誤。工會對付工賊，對付資本家，往往採用紅色恐怖手段，這是錯誤的。如去年楊樹浦工人罷工，完全不是工人願意的，以手槍來強迫，結果工是罷了，而工人對工會只有害怕，這是脫離群眾的辦法，而不是群眾的行動，即使僥倖勝利，亦是槍桿的勝利，絕不是群眾的勝利。群眾看見槍桿的力量，便見不到自己的力量。所以我們應該從下層組織宣傳，不能用個人的紅色恐怖。而且目前的所謂紅色恐怖，實在是一句滑稽的話，如果工人階級得了政權之後，對於資本家加以一種嚴厲的制裁，乃可稱為紅色恐怖，僅以數杆槍對付工賊，充其量也不過是工會的自衛，若稍一誤用，反足以嚇走群眾。所以我們要群眾的鬥爭，不要槍桿的逼迫，要有組織的行動，不要做浪漫的襲擊。

　　九、革命工會組織系統。工會是群眾的組織，不是政黨的組織，不管他是國民黨也好，共產黨也好，無政府黨也好，信仰耶教的也好，信仰回教的也好，只要他站在階級的觀點上來加入工會，只要他繳納會費接受工會條件。因為工會是無產階級的機關，是工人的學校，他們有他們改善生活增加工資的共同要求，與一切黨派、信仰，沒有關係。革命工會要包含在大產業方面，如海員、鐵路、五金、紗廠等。但店員、手工業也不放棄，不過注意力要在大產業內。對於各地方工作，如鐵路、海員雖有組織，而北方海員沒有注意到，唐山的礦工也忽略了，即上海的大產業及其他各地的產業工人，都沒有充分注意，現在應該趕快組織起來，尤其是在反動的大本營要加緊活動。組織的路線，要由下而上。以前工會是委派人去做的，由上而下的，這是委派制，工人只看見上級工會，反沒有看見自身的力量，甚至工人看工會是自身以外的東西。

　　工廠委員會是工人的初級學校，是聯合所有工人起來為自身利益奮鬥的最好辦法，它的性質和工會不同。它所有章程，不納會費。工會是在工廠之外，往往對於各廠的情形，不能真知灼見。工廠委員會則對於各廠及廠中各部分，皆特別接近，特別清楚，所以領導鬥爭，鼓動群眾，特別容易。比如工人打破了一個茶杯，資本家要罰錢，工廠委員會即可馬上宣傳反對，馬上停機，資本家一時是沒有方法擺佈壓迫，結果便容易勝利了。所以，工廠委員會善於運用，很可以團結工人及鍛煉工人的鬥爭情緒。

　　工廠的地方主義，亦有很濃厚的，資本家往往利用這種偏見，以分裂工人，增加生產。如對同鄉的工人則說：我們是同鄉，應該幫忙才會得到好處，對非同鄉的工人又說：我的同鄉的是很多願來做工的，不過你們做熟練了，維持你們的面子，不予開除，你們應該多做工呵！在這種場合，工廠委員會便可以隨時揭破資本家的真面目，使工人不為所愚。工廠委員會可以不管工人政治見解之不同，只要團結工人作經濟的鬥爭，尤其是在日常最小的問題，名目不必是一定，盡可適合工人群眾的心理。從前很多人誤認工廠委員會是西歐式的東西，是要來對付社會民主黨的，中國沒有社會民主黨，便無成立的必要。我們不考究事實，閉著眼睛說是西歐式，是不對的。比如去年上海的碼頭工人因工頭克扣他們五個銅板，他們整千整百的圍困寫字間，舉出幾個人來說話，寫字間的問他們是不是代表，他們說我們不懂什麼代表，我們只要錢，要五個銅錢，結果是勝利了。碼頭工人是最複雜的，到了他們要求一致的時候，尚且有這樣大的力量，若是在工廠中，那不是更易運用了嗎？所以我們對於工廠委員會，如果明白它的性質和作用，便是一個奪取群眾的頂好方法。

　　我們不能強迫工人加入工會，我們要說服工人使他願意加入。如從前武漢某工廠工人百分之六十加入工會，但能交會費的很少，甚至要由工頭扣交，這就是工人沒有明白工會的意義。從前有某廠工人的地方派別是很濃厚的，經過許多宣傳都不能融洽，後來因共同的經濟問題，各方舉出代表來包圍路局，大家都得到幾塊錢了，這就是從鬥爭中可以團結工人的證據。在鬥爭中可以看見許多努力積極分子，這些分子就可以做我們赤色工會的基礎。資本家用硬的方法——白色恐怖，軟的方法——改良主義來壓迫、欺騙工人，我們對付他就是工廠委員會。蘇俄革命的成功，也是靠工廠委員會的運用。

　　職工運動領袖人才，從前沒有從工人中養成，結果是與群眾隔離，對於工人群眾的理想與要求，一概都不知，這實在是一種不要群眾的辦法。我們今後應積極去教育工人，使由群眾中產出幹部人才。

　　過去的歷史告訴我們，在鬥爭中，青工、女工是非常勇敢的，但結果他們得不到利益。如果現在我們不加以注意，則青工，女工與成年工人將成為反對地位，因為資本家利用青工、女工以替代成年工人之故。還有失業工人，我們也應特別注意，資本家往往在罷工中利用失業工人來破壞，使在業工人與失業工人互相仇視。我們應該宣傳失業原因，及指示工作出路（如到農村去和農民聯合）。

　　中國在農村中很多工人，小農一天一天破產，就變了工人。農村中煮鹽、造紙、土工、車夫等工人很多，應使他們與農民協會發生關係。農民不必加入農村工會，有組織的工會以整個加入農民協會，領導農民做土地革命。但我們不加入反動的農民協會，我們要另組織來奪取它的群眾。從前工農聯合的口號沒有效果，就是因農村工人沒有組織。

　　全總應與太平洋勞動會議秘書處發生關係，他組織的作用，是對付帝國主義相互間的衝突，而將要發生的世界第二次大戰。世界大戰是要犧牲無數百萬的工農群眾的，我們要積極去反對。我們要積極工作，要與太平洋勞動會議秘書處發生密切的關係。

　　赤色職工國際，已訓令各國工會，要與中國工會聯絡，使西歐工會工人與中國革命工會關係密切。西歐的工會，現時每星期都討論中國職運問題，及充分援助中國革命工人的革命運動。所以我們要加緊努力，使中國的赤色工會成為赤色職工國際中的一個有力的支部，共同擔負世界革命的任務。赤色職工國際第四次大會的口號是：到群眾中去！到工廠作坊去！

　　（《中國工人》第八期，1929年5月15日出版）

　　(1)這是蘇兆征1929年2月17日於上海召開的中華全國總工會第二次擴大會議上所作的關於出席赤色職工國際「四大」經過的報告，會議於20日結束。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