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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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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慶山支隊原有的騎兵連,新近擴充成了一個騎兵團,芒種是個班長。老溫參加部隊以後,就在這個班裡當了一名騎兵。他原來要求並不高,就是當馬夫也樂意,可是到班裡以後,芒種發給他一支新馬槍,還把全班最好的一匹小青馬交給他騎。在我們的部隊裡,對於新來的戰士,就像對待最小的弟弟,是什麼也要讓他挑選的,雖然按年歲說,老溫在這一班裡要算是最大的了。 老溫看養和駕馭了二十多年牲口,在他手裡倒換過的騾馬也有幾十匹了。他被驚車的牲口軋傷過腰,驚了犁踢破過臉,可是,老溫能使劣性牲口是有了名的。對於牲口,他不只能從口齒看出年齡,從眼色看出性格,從蹄腿看出快慢,從肩膀看出力量,還能一鞭子下去打倒直立起來的牲口,並不損傷它的毛皮。他對牲口的使用法是:能打也能喂。在他手裡調理出來的牲口,真是力大膘肥,馴順無比。 當了騎兵,他漸漸知道,軍隊裡使用牲口,並不完全像莊稼主。對一個戰士的要求也並不像對一個長工的要求。牲口要喂好,這是一樣的,但主要是訓練得它成為戰士的肢體,對牲口的感情也要加重,對待它,就要像對待自己的腿腳一樣。他騎在小青馬身上,就把小青馬當做自己最親密的戰友了,馬能瞭解他的意圖,很好的完成戰鬥的協同動作。 他要和小青馬鍛煉成一個整體。就像愛人們幻想把男女兩個人掃亂重分一樣。他身上要有馬的感覺,馬身上要能寄託他的想像。小青馬,躍進飛揚吧,當他衝鋒陷陣的時候;小青馬,迅速臥倒吧,當他隱蔽作戰的時候。 雖然這匹小青馬還只有四歲,已經長的非常高大,今後轉戰疆場,老溫和它就不只關心對方的饑渴冷熱,災病甘苦,也細心的聽著戰友的呼吸和心臟的跳躍吧。 不久就有大戰到來,冀中軍區正在利用戰鬥空隙,進一步整訓部隊。高慶山支隊就要調往河間去了。老溫請了半天假,回了一趟子午鎮的家,看了看他的妻子。他往返只用了三四個鐘頭,站在院子裡說了五六句話,他的目的不過是穿著新軍裝,騎著小青馬,在鄉親、夥計、妻子的面前,晃一下就是了。 部隊夜晚出發,騎兵團走在前面。在滿鎮過滹沱河。在五毛營過沙河,在張崗休息十五分鐘,半夜就到了河間。 第二天是七月七日,蘆溝橋抗戰一周年了。蘆溝的流水和月光,石橋和蘆葦,還披帶著敵人侵略的創傷,但它有的已經不只是創傷,也有了動員起來的巨大的民族的信心和力量。它已經在看著祖國兒女的英雄行為含笑了。 冀中軍區的閱兵在河間東關的古教場上舉行。初升的太陽的多彩的耀眼的光芒,射向平原晴朗的天空。在教場中間的墩臺上,豎起了一面高大的紅旗在飄展作聲。新近訓練的青年的號兵們,吹著集合號。在附近的古代遺留的殘斷的碉堡上,有一隻蒼鷹展翅飛起,所有這一切,都在興起戰士們對於敵人的憤恨,對於戰爭生活的嚮往;也強烈的吸引著周圍那些從事耕種的農民。 祖國現在進行的,是歷史上從來沒有的、規模巨大組織堅強的民族解放戰爭。呂正操司令員,高慶山支隊長,高翔政治委員,站在墩臺上檢閱了他們所領導的、由冀中區青年農民組織成的抗日部隊。 閱兵完畢,高翔作了政治報告。他說明抗日戰爭的性質,戰爭的過程,為什麼是持久戰,怎樣進行持久戰,和怎樣才能爭取到最後勝利。他打擊了亡國論,揭發了投降論,也批評了速勝論。他的報告比起去年十月,更確切,更有事實的根據。他指出了持久戰的三個階段,描繪了大牙交錯的戰爭,強調了政治動員的重要,又詳細解釋了遊擊戰爭戰略戰術的原則。 他講的很生動通俗。經過一年實際戰鬥的戰士們,都感覺政治委員是總結了他們每個人的經驗,指出了軍民全體奮鬥的目標。這總結和每個戰士的思想結合,加強了他們的信心,鼓舞了他們的力量。 他們能夠理解,受到鼓動,聽得十分入神。坐在地下,抱著槍枝,相互稱讚他們政委的講話的才能,分析的能力。部隊裡的知識分子,平日雖有些自高自大,一聽這樣卓識遠見的分析,也感覺到自己的理論水平太低,和政委比較起來,是相差太遠了。 高翔的報告,依據的是毛澤東同志在一九三八年五月發表的《抗日遊擊戰爭的戰略問題》,和同年同月在延安講演的《論持久戰》。 這兩本書,是偉大的抗日戰爭的指南針,是通俗的兵書戰策,是必勝的決算,民族解放勝利的保證。 《論持久戰》,在冀中軍區最初只油印了幾百本,隨後由印刷廠大量鉛印出版了。這本書由「鋼板戰士」們精細刻寫,由印刷工人們夜晚趕印,它有各式各樣的版本,用過各式各樣的紙張。這本書由幹部研究,向戰士傳達,由部隊向老百姓宣傳。隨著它,部隊前進,根據地建立,抗日武裝擴大了。 它把必勝的信念注射到民族每一個成員的戰鬥血液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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