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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應為國民會議而戰!


  ——張吳[1]聯合攻國民軍之政局與民眾(一九二六年二月五日)

  五卅之後,中國的反帝國主義的鬥爭已經團結全國一般的民眾,帝國主義者覺著自己統治的動搖,於是驅使奉系軍閥做他們的走狗,以殘暴的壓迫政策摧折已經開始的國民革命。固然,北部的民眾運動受著一時的遏止——上海總工會被封[2],工商學聯合會解散[3],其餘各地也受同樣的壓迫。然而不久,反奉戰爭便突然暴發,這一戰爭雖仍是軍閥之間的戰爭,可是,在全國革命民眾反抗帝國主義走狗的壓迫之中,民眾對於這一戰爭的督促,有唯一的目的,便是「變軍閥之間的戰爭為平民反帝國主義和軍閥的戰爭」。果然,全國人民的反奉聯合戰線,促起奉系軍閥的內潰——郭松齡的倒戈[4],並使國民軍[5]得到部分的勝利,天津民眾自由的恢復。這種形勢之下,一方面民眾反抗軍閥政府及要求國民會議的運動普及於全國,別方面,軍閥統治根本動搖,賣國的所謂臨時執政的段政府失了奉系軍閥的支柱,北京、上海、廣州等處的革命民眾,自然奮起革命,要求推翻段祺瑞,建立臨時革命政府。同時,廣州的國民政府[6],也在這個時候完成肅清廣東反動軍閥之全功,以受民眾指導的國民革命軍及工、農、小商等一般民眾的贊助為基礎,鞏固並確定人民的政府,對外抵禦帝國主義的侵略。廣東國民政府⑥的確立,能保障中國民族及平民的利益和自由,與帝國主義及其工具——反動軍閥,買辦、土豪、貪官污吏等奮鬥,外交上得到勝利的形勢,如汕頭日人行兇事件[7],香港罷工問題的談判等,內政上也能統一財政軍政,廢除苛稅雜捐,肅清拉夫、煙、賭等現象——這一事實,尤足使屈服于帝國主義及軍閥統治下的北方民眾,增加百倍的革命鬥爭的勇氣,而決然準備積極的行動。

  可是帝國主義者,一方面以關稅會議[8]、法權會議[9]的欺騙手段來蒙蔽中國人民,並且實行五卅案司法重查以表示一致進攻的形勢來恐嚇中國人民;別方面,尤其是日本帝國主義,急急以全力援助正在崩潰的奉系軍閥,直接遣調日本軍隊到東三省,幫助張作霖征服傾向國民軍的郭松齡,消滅他的軍隊並且加以殘殺。於是奉系軍閥得以苟延殘喘,重新鞏固起來。日本帝國主義者還唆使張作霖故意破壞中東路路政,強迫免費運兵,與受中國委託參加管理中東路的蘇聯挑釁。日本帝國主義者這種舉動完全是想移轉國人反日的目標于蘇聯,並破壞中國民眾反對帝國主義及奉系軍閥的聯合戰線。實際上,日本帝國主義者不但在東三省以自己的軍隊援助張作霖,並且在李景林[10]、張宗昌[11]軍隊裡,實行直接指揮他們的軍事作戰計劃,援助他們侵襲國民軍的戰爭。同時,蘇聯對於代表國民利益或贊助國民要求的國民政府及國民軍,因為他們在中國民族解放的鬥爭裡有相當的能力和效用,極端表示同情和贊助。因此,反奉戰爭發展到現在的形勢,事實上直接的已經是中國國民反抗帝國主義——尤其是日本帝國主義——的戰爭,間接的便是中國民族與世界無產階級聯合戰線反抗帝國主義的戰爭。

  最近,日本帝國主義救了奉系軍閥之後,陰謀破壞國民反奉、反日的聯合戰線之後,更進一步要想根本撲滅中國的國民革命運動。他替奉系軍閥和吳佩孚——二七屠夫的吳佩孚,英美帝國主義走狗的吳佩孚謀新的結合。雙方往返派遣的代表都經過日本帝國主義的介紹和接洽,受直接的訓令;日帝國主義命令山東張宗昌、李景林和吳佩孚派之靳雲鶚[12]等議和,相約共同出兵攻國民軍等等事實,早已昭然暴露。日本帝國主義這種陰謀,當然是謀與英、美帝國主義聯合一致,集中反動賣國軍閥的勢力,想一舉而撲滅國民軍,恢復他們間接統治中國的局面,所以他需要暫時的奉直聯合能攫取中國的政權,以便徹底鎮壓中國反帝國主義的國民革命運動。五卅以後,帝國主義逼得不能不開關稅會議、法權會議等,甚至於接到以中國外交部名義送出的要求修改不平等條約的通牒,這對於他們是何等可怕的現象,這證明中國反帝國主義的運動發展到何等程度!他們要消滅這種運動和鬥爭,自然只有援助反動軍閥的一條路——日本報紙在張作霖被救之後,有一部分已經說:「目下的對華政策,日本已比較的得著成功,現在已可停止關稅會議」;可是別一部分如《報知新聞》之類,則認為太早(東方社一月卅一日東京電),這便是再明顯沒有的證據。他們的政策,是援助奉直聯合,征服國民軍,鞏固軍閥統治,撲滅國民革命運動之後,便可以停止關稅會議等類的欺人政策,從此不愁反對不平等條約的運動能有大的發展,可以鞏固帝國主義的對華權力了!

  現在,直奉聯合已經實現了,吳佩孚、張作霖已經開始向國民軍作戰了;張作霖的軍隊奪取山海關、秦皇島,張宗昌、李景林等宣言會師大名,攻直隸的國民軍,田維勤[13]等自山東回師已過兗州,想從東面攻河南,劉鎮華[14]、張治公[15]的軍隊從陝西方面攻打國民二軍,河南南部吳佩孚的餘孽和被他收買的匪徒也想從中作祟,吳佩孚自己的軍隊寇英傑[16]等直接進兵武勝關、信陽、隨縣等處。吳佩孚等在反奉戰爭開始的時候,曾經通電反對金佛郎案[17]、關稅會議,裝腔做勢的通款廣州,如今這些假面具早已揭除了。吳佩孚等已經公然的倒到奉張和日本帝國主義一方面去,更用不著掩飾以前反奉戰爭的目的是在爭權奪利,更明顯的表示他們願意做帝國主義的奴才,執行他們的「歷史使命」——撲滅中國平民的國民革命運動!

  中國民眾在這次奉直與國民軍之戰以前,早已一致的要求建立革命的臨時政府,召集國民會議,將一切軍隊置於人民的政府之統治和管轄之下,以求根本改造中國,實現真正的民權,徹底解放中國,廢除不平等條約。當時的形勢,是奉張勢力已經摧敗,段祺瑞政府已經無形解體。所以人民奮起取得政權是全國民眾一致的要求和目的;雖然革命的學生、工人等真正的人民團體和國民黨,主張由人民代表與國民政府、國民軍組織臨時革命政府,立刻召集國民會議預備會,解決國是,處置反動的軍閥;商人團體,如天津總商會等,提議召集各派實力派的代表會議,決定停戰議和改組政府的辦法;孫文主義學會[18]的國民黨右派,主張由國民政府會同北京當局下令召集國民會議預備會議;國家主義派[19]主張由全國職業團體選舉代表,由上海總商會[20]、總工會[21]等召集他們開國民代表大會;國民軍方面,尤其是國民第二軍(李仲三的表示)主張以段氏任命之內閣,攝政過渡,根據孫中山先生宣言召集國民會議預備會——這許多主張,雖然根本上性質上有許多不同,然而大概而論,都是主張國民會議,主張由人民接受政權的。別方面,吳佩孚去年年底的通電(世電[22]),主張恢復所謂「法統」,張作霖也有贊成法統的間接表示和消息;章太炎[23]、吳景濂[24]賄選非賄選的所謂議員,相互攻訐,主張護憲或法統,主張黎元洪[25]複任或黎元洪時代內閣繼續攝政,主張曹錕[26]正式辭職,將政權移交內閣,再根據什麼法什麼法再選國會;研究系張君勱[27]等,主張召集軍民長官加上所謂「老成碩望」和議員的國法公斷會議,來解決曹錕憲法和臨時約法的爭端,上海的列強帝國主義者組織什麼反過激派的護憲會。凡是這些主張,議論雖然龐雜,實際的目的卻是共同的:便是維持恢復鞏固軍閥的統治。因為在法理上,曹錕的國會固然不成問題,便是所謂法統的國會議員,除出賄選的以外,早已不足法定人數,何況,在實際上中國國會早已成了軍閥的御用機關,他內部的鬥爭,正和護憲法統的互爭一樣,不過代表各派軍閥亦即各國帝國主義的利益而內哄,至於反對民眾則是一致的;所以現時恢復法統,不過是奉張和吳佩孚相結合的「政綱」——舊時國會既然完全是軍閥政客的機關,決無代表人民的資格,黎元洪、曹錕、張作霖、吳佩孚的無論什麼「攝閣」或「政府」,更明顯的是軍閥專政的機關。

  因此,這次的戰爭實際上是人民與軍閥的戰爭,國民會議與軍閥統治的戰爭,張吳聯合與民眾聯合的戰爭。張吳聯合的目的是要恢復軍閥專政;民眾聯合的目的是要實現革命專政。國民軍既然表示贊成國民會議,人民便應當使他們服從人民的指導,承認國民會議的政權,為國民會議而戰。中國人民在這次戰爭裡,不是贊助國民軍反抗張吳聯合,而是要使國民軍贊助人民反抗張吳的戰爭,並且要使廣州國民政府代表人民而加入戰爭。張吳聯合向國民及國民軍進攻的形勢已經非常緊迫,戰爭已經開始,尤其是河南的國民軍四方八面受敵。去年段張屢次陰謀和英帝國主義聯合進攻廣州,假手于唐繼堯[28]、陳炯明[29]、鄧本殷[30]、楊希閔[31]、劉震寰[32]等;如今的張吳聯合,于戰勝北方國民軍之後,其勢必定更急速的要推翻廣州國民政府,全國人民的自由和利益,當然更加要受殘暴專橫賣國媚外的張吳軍閥的壓迫和摧殘。所以這次戰爭是很顯明兩個營壘:一方面是帝國主義和張吳軍閥,別方面是人民、國民政府和國民軍;這次戰爭是中國人民和民族能否得到解放抑或要完全變成帝國主義的奴隸之重要關鍵。全國的人民呵,趕緊奮起直接行動,勿受帝國主義的離間,鞏固自己的民眾聯合戰線,與帝國主義和張吳決一死戰。

  中國的工人、農人、商人、學生以及一般的民眾之利益和要求是一致的,至少是一致要求國民會議的召集,人民政權的取得。世界無產階級和一切被壓迫民族及民眾,對於我們這種革命鬥爭,爭中國解放的運動,是一致的表示同情和贊助的。我們中國國民不應當受帝國主義的離間,在這緊迫危險的關頭,互相離貳,反對贊助我們的世界無產階級,尤其是蘇聯,應當注意集中組織我們的力量于反對張吳聯合壓迫國民軍的戰爭。中國人民方面,現在有些人只是希望和平,夢想和平,勸張吳軍閥停止戰爭,和國民軍、國民政府去談判,希望他們能這樣自願的交還政權於人民(如天津總商會);如今事實已證明這是不可能的了,張吳軍閥已經破壞和平,開始攻打主張國民會議的國民軍了。有些人想拋開人民自己的團體,單由北京當局會同國民政府召集國民會議預備會(國民黨右派);如今實際上的北京當局——國民軍已經在四面受敵,北京的許閣[33]是絕無召集國民會議的能力,可見必須有民眾實力贊助的,有民眾代表參加的臨時革命政府才能執行這一重大職任。有些人想拋開代表人民利益的國民政府之革命軍和贊成民眾要求的國民軍,單由上海的總商會等來召集國民代表大會(國家主義派);如今張吳軍閥的聯合已以幾十萬的兵力往國民及國民軍底下來了,可見決不能等待民眾自己慢慢的武裝,有了實力再召集國民會議,更不能赤手空拳在上海開個國民代表大會便可組織什麼政府,必須由人民立刻督促國民革命軍和國民軍起來,先打倒張吳賣國軍閥的聯合勢力。中國的工人,受吳佩孚屠夫「二七」屠殺的壓迫,尤其是五卅以後,帝國主義和各地軍閥專政,動輒施行屠殺,封閉工會,逮捕槍殺工人的領袖,他們正在積極的力爭自己的自由,繼續五卅以來的民族解放鬥爭。中國的學生,正受軍閥的壓迫和摧殘,尤其是最近的湖北學生,他們的代表竟因為反對日本出兵東三省,被軍閥槍殺。中國的商人,正受著苛捐雜稅的剝削,勒捐餉項的痛苦,關稅不能自主的束縛,尤其是最近陰曆年關,各省軍閥,當然以準備作戰的吳佩孚為首,都到處搜刮民脂民膏,以舒自己的財政。至於農民,更不用說,除廣東以外,沒有一個人是自由的,沒有一刻不受軍閥的摧殘壓迫搜括的,最近各省尤其加勁的預征漕忙[34],額外徵收。中國一般人民,一切被壓迫的社會階級,都應當立刻開始和軍閥及帝國主義戰爭——和張吳聯合戰爭!中國一切反帝國主義的反軍閥的政黨和派別,都應當立刻建立鞏固的聯合戰線,放棄一切資產階級的私見:苟安偷活的和平夢想,畏怯民眾勢力的算計,遠避所謂「赤化」、「共產」的虛心,反對國民政府和國民軍的假清高,承認工人階級的要求,接受中國無產階級政黨——共產黨的政綱,來一致的共同的奮鬥。總之,各被壓迫的社會階級及一切贊成國民革命的政派,應當立刻形成具體的實際的偉大的民眾聯合戰線,並且督促國民政府和國民軍,以民眾的革命意志去指導他們,大家共同的一致的起來為國民會議而戰!

  實行這一職任的方法,便是各地的民眾團體:工會、農民協會、商會及其他小商人的團體,教育會、學生聯合會,各種其他職業團體、婦女團體等等和國民軍及國民政府的代表(當然只能限於他們的所在地),共同組織真正有民眾的國民會議促成會,這些促成會各自在反動軍閥的地方,積極與軍閥及帝國主義勢力奮鬥,取得當地的實際政權,暫行管理地方的政務,著手組織真正民眾的武裝勢力,鼓起受軍閥剝削壓迫的兵士群眾,使他們和國民會議促成會攜手,共同實行推翻這些反動軍閥統治的革命。國民政府及國民軍勢力之下,這些促成會應當督促或輔助他們的作戰。這樣的奮鬥,才能使民眾的聯合戰線戰勝帝國主義及張吳等軍閥的聯合戰線,才能使國民會議真正實現,才能繼續五卅運動,達到廢除一切不平等條約,關稅自主,取銷領事裁判權等的目的,才能以革命的國民會議,統轄全國軍隊,肅清一切反動軍閥,確立真正民權的全國的國民政府。

  張吳聯合——帝國主義與軍閥的聯合戰線已經向我們進攻了。全國的人民呵!趕緊聯合起廣州國民政府和國民軍,建立民眾的聯合戰線,一致的反抗!為國民會議而戰,為廢除不平等條約而戰!為全國的國民政府而戰!

  原載1926年2月10日《嚮導》第145期

  署名:秋白

  注釋

  [1]張、吳,指張作霖、吳佩孚。見本卷第140頁注⑦、6頁注④。

  [2]上海總工會被封,參見本卷第394頁注⑨。

  [3]1925年9月19日,在上海總工會被封的次日,參加工商學聯合會的各馬路商界聯合會召開會議,通過工商學聯合會自行解散案。21日,該會解散。

  [4]郭松齡的倒戈,見本卷第413頁注①。

  [5]國民軍,見本卷第125頁注⑨。

  [6]廣東國民政府,見本卷第394頁注①。

  [7]汕頭日人行兇事件,見本卷第445頁注78。

  [8]關稅會議,見本卷第159頁注10。

  [9]法權會議,見本卷第413頁注⑤。

  [10]李景林,見本卷第309頁注⑧。

  [11]張宗昌,見本卷第251頁注③。

  [12]靳雲鶚,見本卷第455頁注13。

  [13]田維勤,直系軍閥將領。

  [14]劉鎮華,見本卷第442頁注20。

  [15]張治公,河南軍閥。劉鎮華鎮嵩軍將領。

  [16]寇英傑,直系將領。吳佩孚部屬,當時任鄂軍第一師師長。

  [17]金佛郎案,見本卷第159頁注⑨。

  [18]孫文主義學會,見本卷第403頁注22。

  [19]國家主義派,見本卷第395頁注21。

  [20]上海總商會,見本卷第21頁注⑧。

  [21]總工會,指上海總工會。

  [22]世電,即31日電。「世」為31日韻目代號。

  [23]章太炎,見本卷第446頁注90。

  [24]吳景濂(1875—?),字蓮伯。奉天甯遠(今遼寧興城)人。1922年第一次直奉戰爭後投靠直系軍閥,任眾議院院長,曾幫助曹錕賄選總統,遭到全國輿論的抨擊。

  [25]黎元洪,見本卷第455頁注20。

  [26]曹錕,見本卷第6頁注⑥。

  [27]張君勱,見本卷第140頁注⑧。

  [28]唐繼堯,見本卷第442頁注29。

  [29]陳炯明,見本卷第6頁注⑨。

  [30]鄧本殷,見本卷第384頁注16。

  [31]楊希閔,見本卷第300頁注③。

  [32]劉震寰,見本卷第321頁注③。

  [33]許閣,見本卷第455頁注18。

  [34]漕忙,即漕糧,實物稅,是中國歷代政府規定由水路運往京師供官、軍食用的糧食。辛亥革命後,漕糧統征貨幣,田賦稅目還保存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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