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卅運動後之九七屠殺|瞿秋白

五卅運動後之九七屠殺

　　（一九二五年九月十四日）

　　九七辛醜條約的國恥紀念[1]，全國各地的民眾都有示威運動的表示，今年在五卅以來各地屠殺之後，這一個日子尤其使中國的民眾深切的感覺到列強帝國主義的殘暴侵略。所以上海的民眾在這一天，雖然經學生會等臨時變更日期，然而始終「不期而會」的還有二十多萬人；上海的無產階級表現他們的力量和團結，實在足以使帝國主義者和軍閥栗栗危懼。於是帝國主義者竟又用殘暴狡狠的手段來摧殘民眾運動了。

　　當九七紀念籌備的時候，據全國及上海學生聯合會[2]的通電和公函，明明集會和遊行都已經得了淞滬戒嚴司令部的允許，並且司令部還附加三個條件：一、演講只准在會場內；二、傳單先呈戒嚴司令部核准；三、開會日期、地址及遊行路線呈報司令部。不但如此，法國使館的消息——「事前上海之中國當局曾請法總領事，謂將在中國街舉行大會，並監視該會，不使有軌外行動，要求法領允許住居閘北之群眾，於散會後，得由法界經行等情，法國工部局准如所請……」

　　從這兩方面消息看來，顯而易見上海的中國官廳的確事前知道九七紀念日的遊行和集會，雖然與以種種的束縛條件，可是始終不敢禁止。然而群眾遊行之後，經過了法租界，到公共租界的時候，巡捕竟阻礙這些工人的遊行，又開槍打傷多人。於是中國的軍閥、官僚受了帝國主義者的嗾使，借著外國老爺的威焰更進一步的壓迫民眾起來，上海許交涉員[3]不但不提出抗議，反而到領袖領事那裡去，聲明「出於意外」，「防範未周」，卑躬屈膝的道歉。同時，警察廳佈告禁止罷工，戒嚴司令部重申禁止一切集會的命令，上海對於廖仲愷[4]先生的追悼大會亦在禁止之列。這樣看來，明明是軍閥、官僚于事前不敢自己壓迫民眾，卻在允許集會遊行之後，中國人民又被屠殺過一次之後，借著外國人抗議的威勢，向人民開始總壓迫。

　　五月卅日上海南京路的屠殺[5]，是工部局[6]巡捕開槍殺人；九月七日愛多亞路的屠殺[7]亦是如此。然而五月卅日之後，奉系軍閥居然也「愛國」起來，派張學良[8]的軍隊南下，對遣派的兵士都說是來「保護」中國人，北京政府提出抗議，以至於贊助罷工，上海總商會[9]也算贊助工人。九月七日屠殺之後，戒嚴司令部趕緊重申禁令，向外人謝罪，交涉員先說自己防範未周，總商會更是一聲不響。到這時候不但奉系軍閥所謂「愛國」、「保護人民」的假面具完全揭除，而且軍閥、官僚的政府，甚至於大資產階級，都想利用五卅運動達到自己的目的，趕緊妥協，幫著摧殘迫壓民眾，也是再明顯也沒有的了。

　　上海幾十萬工人罷工了三個月，警察廳仿佛是一點沒有知道。

　　「戒嚴期中」，戒嚴司令不能不准九七紀念的集會和遊行。上海總商會屢次以調人自居，簽字在種種上工條件上，可是在九七屠殺之後突然要禁止罷工集會了。這是甚麼原因？

　　帝國主義者看見五卅以後中國民眾的覺悟和運動，趕緊的對中國「讓步」，答應開關稅會議[10]。這一點帝國主義者桌上所拋下來的骨頭，便可以使軍閥、官僚、買辦軟化。一切愛國的口頭禪立刻忘掉。五卅以來的民眾運動使帝國主義者不得不屈服而公開的說：「既然不能以兵力征服中國，便只有先讓些步。」而這種「讓步」的意義是甚麼呢？便是要軟化中國的統治階級和剝削階級。如今軍閥、官僚和資本家都在夢想著增加關稅。殊不知道，沒有五卅以來的民眾運動，他們連這一點喂狗的骨頭也得不著呢！中國學生的奮鬥，工人的團結，罷工抵貨的運動，是反帝國主義的主力軍，只有這種運動和組織的發展才能得著真正的解放。然而中國的軍閥、官僚和資本家，現在卻已經只想趕快借著帝國主義的勢力來鎮壓民眾；九七屠殺之後立刻開始反動，軍閥、官僚禁止一切集會，禁止罷工，要想解散工會；上海總商會對於日本廠家悔約，居然置之不理，還要幫著摧殘工人，……總之，現在對於軍閥、官僚等，唯一的志願，便是趕緊把一切民眾壓迫下去，唯恐怕外國帝國主義者又動了氣，連二五附加稅[11]都不肯給。

　　帝國主義者所以敢在五卅運動之後，仍舊肆無忌憚的任意屠殺、悔約，便是因為他們已經「賂買」到了中國國內的種種賣國賊。這樣的壓迫和妥協，簡直是要完全消滅民族解放的運動。

　　中國的工人階級、學生、小商人以及一般平民都應當注意：積極的去發展自己的組織，反抗一切壓迫，這樣才能不被統治階級和剝削階級所賣，才能保障自己的權利而盡解放中國的責任。

　　原載1925年9月18日《嚮導》第130期

　　署名：秋白

　　注釋

　　[1]九七辛醜條約的國恥紀念，見本卷第354頁注①。

　　[2]全國及上海學生聯合會，見本卷第193頁注②③。

　　[3]許交涉員，即許沅。見本卷第234頁注⑥。

　　[4]廖忡愷，見本卷第322頁注11。

　　[5]上海南京路的屠殺，見本卷第181頁注①。

　　[6]工部局，見本卷第11頁注②。

　　[7]1925年9月7日，上海學生、工人20萬人集會紀念辛醜國恥及追悼各地死難烈士。返回時部分工人經過愛多亞路（今上海延安東路），遭到巡捕槍擊，造成「九七慘案」。

　　[8]張學良，見本卷第276頁注①。

　　[9]上海總商會，見本卷第21頁注⑧。

　　[10]關稅會議，見本卷第160頁注10。

　　[11]北洋政府要求列強各國同意在召開關稅會議商定中國關稅自主之前，先行對進口貨物增收2.5%的附加稅，稱「二五」附加稅。參見本卷第160頁注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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