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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革命之土耳其


  國民革命之土耳其(1)(一九二四年十月十日)

  一、帝國主義與土耳其之資本主義發展

  土耳其的革命黨,大家都知道,最初是「少年土耳其」党[1]。雖然有人以為「少年土耳其」不成其為政黨,然而他在土耳其革命史上,社會與政治兩方面,都佔有很重要的位置。當「少年土耳其」派是政黨,本來是不對的。「少年土耳其」派自己竭力避免「黨」字,仿佛中國人「朋而不黨」的成見,唯恐人家說他們有黨見。組織上他們是一個秘密結社,與中國同盟會同樣帶著「江湖性質」,——最初叫做「統一進步會」(Ittihad ve Teraky)。一九〇八年土耳其革命前,「少年土耳其」派並沒有黨綱;革命之後幾個月方才定出黨綱來,其中的模糊矛盾,簡直比機會主義最盛的法國資產階級政黨還厲害得多。原來的立憲主義變成了擁護《可蘭法典》;原來的民族平等主義,變成了屠殺亞爾美尼亞[2]人的民族自大主義。……並沒有一定的政治綱領,而只有許多不同的政治想望混而為一的化合物——土耳其初生的資產階級的實際要求。

  「少年土耳其」派的社會成分是怎樣的呢?「少年土耳其」派是代表土耳其資產階級的。可是仿佛是一個歷史的誤會——當時的土耳其還並沒有現代式的資產階級!何以如此?這卻應當從土耳其與國外資本主義的關係說起。帝國主義用極細膩的方法侵入土耳其,佔領他的經濟生命。最重要的方法便是外債。——埃及、波斯、中國都是如此。克裡米之役[3](一八五四——一八五六俄土之戰),土耳其在歐洲借了二十次外債,於是他便成了英、法、德各銀行的債務者。這些國債利率都非常之重,所以等到一八七六年,單是利息一項,土耳其便要付一千四百萬土耳其鎊,國家收入總數不過一千八百萬。破產即在目前,不得已而轉利歸本苟延殘命,其實如此便是利上加利,擔負更重(一八八一年)。不久,便成立了外國管理土耳其財政的機關「鄂托孟國債管理處」[4](Conseil administration de la Dette Publique ottomane)——好像中國的稅務司似的,——土耳其的煙酒鹽稅、漁業稅、印花稅都歸他管轄。國債處的收入占了土耳其國庫的三分之一。外國資本主義簡直漸漸把土耳其國民經濟的收入,完全握入自己掌握之中。當時所謂「鄂托孟銀行」簡直只存一個虛名,實際上完全是法國人的,而且獨佔土耳其的金融權,既是國家銀行,又是商業銀行。至於鐵道的建築和管理權,卻又完全在德國資本家手裡,——所謂德意志銀行(Deutsche Bank),便是總機關。每一條鐵路都有所謂「基羅保證」,就是國家發行的特別債券——每一基羅密達鐵道,債券上規定價值若干,如巴達鐵路公司(Soci』 ètè Impèriale Ottomm e du chémin de for de Bagdad),收入國家所給「基羅保證券」,每條值一萬一千法郎,而實際上每一基羅鐵路僅值六千至九千法郎。這些特別債券的利息又要許多租稅去擔保。土耳其的工業,也大半為歐洲某幾個托辣斯[5]所壟斷,如煙業完全歸法國公司「Begie de Tabacs」所獨佔;敘利亞絲業實際上為裡昂幾個絲繭公司所壟斷;棉業發展得很快,不久便集中於希臘工廠家之手,一部分為德國公司「Deutsche Levante inische Baumwoll en geschäft」所佔有;葛臘克黎(Geraklee)的煤礦是德國公司的財產,荷北(Hope)[6]的銅礦為德國工廠家所獨佔……並且,土耳其和列強訂的條約,使土耳其喪失規定任何專賣之權及增加關稅率之權,——亦是協定關稅制度。

  外國資本家在土耳其有絕對的貿易自由,土耳其人反而受條約的束縛。土耳其財政部屢次想求列強批准增高輸出稅(從百分之十一增至百分之十五),可是直到歐戰,始終沒有成功。外國人呢,差不多絕對不納租稅;就是國內稅則,不得外國政府同意,對於外國人也是不能生效力的。土耳其資本主義化了;可是土耳其在這種經濟侵略之下,自己的工業資產階級決無發生之可能,一切資產階級的民權運動當然亦是如此。三十三年的英、美、德、蘇丹的統治,極端的專制更是一個助緣:全國佈滿五萬偵探,「自由」、「權利」、「聯合」等字眼都被禁止;賂買威嚇,無所不用其極,不用說普通的人,便是鼎鼎大名的政治家「《Ikoam》」報主筆亞黎基馬爾(Ali Kemal)[7]都被政府收買;對於異族亞爾美尼亞人等施以殘暴的敲打或屠殺——當時的政治統治是如此。不但政治有這些阻礙,經濟上也是如此:畸形的病態的蘇丹有許多迷信,禁止建築電話、電燈、電報以及採取地下的礦物,甚至於命令沒收輸入的機器——因為他怕這些東西都變成暗殺他的工具(很象滿清貴族)。這種情狀之下,工業資產階級當然不能發展;可是,甚至於商業資產階級都沒有,這不是更奇怪的事嗎?

  普通總有一種唯心論的解釋,說土耳其人天性不喜歡商業,《可蘭法典》又有種種限制商業的條文,因此,對外貿易完全在歐洲人手裡,國內商業又大半屬￿基督教徒的土耳其國民——亞爾美尼亞族、希臘族等等。其實這完全不對。最主要的原因是國內市場之衰落。因為租稅制度的苛刻,鄉村人民簡直沒有購買力。田稅向來是所謂什一稅(Ashar),直到歐戰開始時,抽取的還是物產,而不是貨幣,並且行的是包稅制。什一稅不過是一個虛名,包稅人的作弊和濫用職權,使什一稅變成六一稅或七一稅;再加其他稅捐——農人一年的收穫,差不多只剩三分之一是自己的。基督教徒的異族人民,卻大半居住在城市裡,他們不擔負物產稅和國家的力役,而且受歐洲列強基督教國家的保護。因此種種,基督教徒比土耳其人容易經營商業——實行那所謂「資本之最初積累」,而成商業資產階級;這種積累資本的過程又常常是在土耳其國外進行的(如華僑)。希臘族和亞爾美尼亞族,因為民族上及宗教上的聯繫,往往僑居在希臘及俄國,他們在那裡所積聚的資本,便輸進土耳其的商業市場。一八九四——一八九五年土耳其人對於亞爾美尼亞人的大屠殺之後,昂納托列亞[8]地方發現了土耳其資產階級,可是數量上這一資產階級實在微弱得很。

  土耳其既沒有工業及商業的資產階級,便亦不會有鄉村的所謂貴族的資產階級(即資產階級化的地主——封建與資本制度之間的過渡階級);況且,摩罕默德第二[9]時,王權統一的過程十分激烈:貴族大都被殺,田地早已沒收,所以土耳其已經早已沒有貴族及閥閱制度。固然,地主制度曾經復活,可是已經受一尊的蘇丹的限制:田地享有權每次只憑欽賜特權二十年——蘇丹隨時可以收回。因此,新的地主與田地關係少而與官職的關係多;他們的田地都不是自己經營的,而是出租給農民的。歐洲土耳其(馬其頓等處)的田地制度卻不同些:因為土耳其人征服東羅馬時,對於東羅馬人的封建制度曾經加以法律上的承認,經濟生活沒有起大變化,至今還保存著大地主和小地主。這種地主階級與蘇丹的關係密切,而與資產階級的關係疏遠。一九〇八年革命時,他們反對「少年土耳其」派最厲害,便是一個證據。

  土耳其的社會結構簡直是一個金字塔——中間抽去了幾層中介階級,只有一頂一底:最下層是農民,最高層是蘇丹官僚、半封建階級以及西歐資本家。上下兩層之間,只有弱小的基督教徒資產階級。

  二、少年土耳其派及一九〇八年革命

  然而土耳其國內的資本積累過程,在這種鐵道礦山漸漸開發,消費方面漸漸的資產階級化的社會裡,決計不會不發現的。政治上經濟上守舊力如此之強,真正的資產階級不能產生,於是產生一種假資產階級,代行他的使命——就是官僚階級。國內市場既甚衰弱,又絕對不能與西來資本相競,土耳其社會之中只有官僚階級能實行「資本之最初積累」。官僚階級積累資本的方法,第一便是賄賂,上下相效,簡直是家常便飯。商業、工業、金融業完全在外人之手,除出官署實在也沒有可以積聚資本的機關。第二便是包稅制,包稅人的違法作弊,各級官員的朋分陋規,都是從農民身上搜括來的汗血,甚至於中央政府的大吏也參與其事。第三便是大吏所享有的欽賜田畝,他那三四層的田租,尤其是剝削農民的工具。再則,第四,最重要的利源便是國債。每次國債成立,經手機關的官員最少得有千分之五的回扣,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法。一九〇三年一切國債轉利歸本的時候,所提的「手續費」竟占全數百分之五。一切租借地及軍需品的訂購等,當然亦有「手續費」和明的暗的回扣。靠這些來源發財的寄生階級,人數是極其眾多,當一九〇八年革命之後,「少年土耳其」派實行減政——單是國務院裡一百四十六人中,便可以去掉一百人;財政機關裡裁減一千五百人。可見土耳其的官職,在資本主義初期,簡直和美洲的金銀、菲洲[10]的奴隸對於西歐資本主義的作用一樣。土耳其國內的「做官熱」的原因,便很可以明瞭了。

  可是,真正的資產階級亦已經有了他的根源。一切資產階級都是從小資產階級發展出來的。假使土耳其的資產階級帶著官僚性質,那麼,真正民族資產階級革命的動力——小資產階級,亦帶著官僚性質——智識階級的胥吏。十九世紀之末,因社會的資本主義化,土耳其內已經發現了很多的歐化的政府機關,其中便不能沒有新式的智識階級。譬如軍官和醫生、電報官吏、國債管理處的簿記生及職員,以及其他歐洲式的機關或企業裡的雇員。這些下級胥吏的生活狀況非常之艱苦。新式胥吏常常受偵探的監視,每年軍官學校的畢業生總有幾個人充軍到亞剌伯[11]及菲洲沙漠裡去,或者直接送給軍事裁判所。這種智識階級很不容易找到職業,學校及法庭完全在回教教堂之手,新聞界又受政府嚴厲的監視。就是當胥吏的智識階級的生活狀況也不見得好:各官署都有世家盤踞著,位置高的都是八九十歲的老朽,各人又帶著一大班親戚私友;普通的智識階級至多只能到第三等的位置。並且各官署欠薪欠得很久;每月只有十至十五利爾(土幣名)的薪水,因此還要抵押給高利借貸的資本家,自己往往只剩得百分之六十或五十,甚至於有只剩百分之十五的。一九〇八年革命時,軍隊都贊成革命——亦就是因為欠餉。

  「少年土耳其」派的社會成分,便是這種失業的智識階級和半無產階級化的胥吏階級。實際上,「少年土耳其」派大部分是大學生,醫科大學的尤其多;其次便是新軍軍官及軍官學校的學生。一八九四年成立於巴黎的第一屆的「統一進步會」的職員裡,便有四個是軍醫學生。隨後便有僑居外國的土耳其文學家及新聞記者,如摩臘德白(Murad Bey)[12]等。一九〇八年革命中的重要人物:昂佛爾(Enver)[13]及尼亞齊(Niazi)[14]是少年軍官;塔臘亞德(Talait)[15]是電報局的官吏……沒有一個地主或資本家,甚至於一個商人都沒有。「少年土耳其」派的社會成分是如此。所以一九〇八年的革命及隨後的四次政變(一九〇八——一九一三)純粹是軍事暴亂(Pronunciamento),而沒有普通的群眾運動。固然不錯,一九〇八年時昂佛爾及尼亞齊很受一部分農民的擁戴,然而只限於馬其頓一帶的回教徒。昂納托利亞[16]的農民,簡直一直睡到歐戰終了。至於馬其頓的基督教徒,那卻是尼亞齊的日記上說得好:「他們跟著革命,無非是為著將來擔心,因為現在沒有出路。」

  基督教徒的資產階級曾經經過一時的革命熱潮,在一九〇七年的時候,當時有過一次巴黎大會,聯合了土耳其十三個革命團體,其中包括「少年土耳其」派、馬其頓派及達師納克察康[17]派等;可是革命之後,這基督教徒的資產階級很決絕的轉到反對「少年土耳其」派的方面去,成立了許多對抗「少年土耳其」的黨派,如自由與和諧會(Hurrieive Ittiliaf)等,有時簡直和帝制派合作。至於地主和世閥,那就簡直實行武裝反抗「少年土耳其」派。

  「少年土耳其」派的這種社會成分對於我們絲毫沒有什麼可怪的——本來差不多是純粹的小資產階級竭力想取得政權,以便於自己的經濟上的發展和政治上的統治。

  三、歐戰前少年土耳其派政府之民族政策

  「少年土耳其」派的組織成分及社會根性既是如此,他的革命事業也就自然而然成一種大土耳其主義——鄂托曼主義[18]、回教式的軍國主義。民族問題上,「少年土耳其」派和帝制派並無何等區別;統一進步党的發起人納齊摩(Nazim)博士說:「只要雅典或是蘇菲亞[19]地方沒有人來宣傳,我們可以給真正的自由;那時你們可以看見:——我們就很容易同化一切希臘人、阿剌伯人等,而造成一個整個兒的土耳其民族,言語文字完全相同;而他們(希臘人等)自己也要很願意的歡迎我們這種意思呢。」(參照中國國民黨以前的五族同化論)

  「少年土耳其」派執政的時候,竭力實行這一民族政策。其實土耳其的民族問題非常之複雜,不容易解決。根本原因便在於:除昂納托利亞地方以外,其餘各區的土耳其族都是少數;——阿剌伯、美莎伯達美亞[20]、苦爾其斯坦[21]、亞爾美尼亞地方,所有的土耳其人只是很少數的官僚兵卒,和當地的居民不相融洽的。而且土耳其人比那些異族的文化程度都低。這些地方的人看著土耳其人終究是征服者。所以他們的分權主義是很自然的現象,他們要求行政上的自治,以至於政治上的獨立。帝國主義的列強,便利用這些,煽動小民族反對土耳其,其實也想瓜分土耳其。

  法國對於敘利亞特別用功夫——他和敘利亞從十字軍東征時起便已經有商業關係。法國每每以保護東方天主教徒為名實行侵略。天主教堂便是宣傳法國言語及文化地方,每次政潮他們總在暗中指使;天主教堂上總插著法國國旗,教堂裡禮拜的時候法國領事總占上賓之座。而且在一八六一——一八六二年法國藉口基督教徒的被毆,佔領黎房(Livan),宣佈黎房是自治區,以基督教徒為總督,受列強的監察,當然第一便是法國。

  當時的英俄,對於亞爾美尼亞亦是如此。英國利用新教徒,暗中允許亞爾美尼亞獨立;可是蘇丹割地供獻之後(吉普爾島)[22],馬上便食前言,所謂幫助獨立,絕對沒有再提。俄皇政府也和英國競爭。然而他們的獨立口號——帝國主義的陰謀,純粹是哄騙弱小民族的,因為列強資產階級的利益,根本上與弱小民族相反,不過一時的利用,比不得各國勞動平民自由聯合的要求,確有互助的經濟基礎。

  「少年土耳其」派卻因此矯枉過正,竭力遏制民族解放運動,根本否認他們的自由;因此,土耳其的各民族更容易受列強姦狡的宣傳。土耳其國內的各種革命流派,也因此早就自相衝突起來。

  「少年土耳其」派的這種政策,純粹是他資產階級的根性。基督教徒既然大半是城市居民,而且壟斷國內的商業市場,「少年土耳其」派執政之後,便首先剝奪蘇丹所諭允的一切城市居民的特權;以前基督教徒不必服兵役,只要多納一種力役稅,如今便要他們實行軍事義務,可是,又剝奪他們當軍官的權利。小民族的反抗,三次都受「少年土耳其」派政府的懲罰(最後一次是一九一四——一九一五年對於亞爾美尼亞人的殘殺)。這種政策的目標,無非是要造成一整個兒的土耳其帝國——甚至於竭力禁止小民族學習自己的言語文字,——這種大帝國便是土耳其資本主義發展所急需的。

  大土耳其主義的宣傳亦便根據於此。他們的理論:要從敘利亞到白史海爾[23],從俄國複爾嘉河[24]到地中海,建築一邱爾民族(土耳其)的大聯合。其實,有些地方早已成異族經濟的基礎,他們卻想生生的把土耳其資本主義強納進去。

  四、少年土耳其派之社會政策

  社會問題上「少年土耳其」派根本上是極反動的。革命以前,「少年土耳其」派裡便分了兩派:一派是政治上的自由主義派;一派是狹義民族主義的守舊派。守舊派的首領在國外是黎若(Risa)[25],在國內是納齊摩博士——實際上是統一進步會的中堅。他們看見俄國一九〇五年革命的經驗,嚇得不敢談起私有制度的變更,「革命只是政治的,千萬不可以變成社會的。」「少年土耳其」派得到政權之後,果然,立刻便竭力否認土耳其有社會問題。就只農地問題上在馬其頓地方稍微有些改良,還是利於地主的;再則,便是歐戰開始的時候,頒佈了幾條法律——允許法人公團享有田地和定了估定地價的規例。除此以外,什麼社會問題都不准討論。社會主義者符臘霍夫(Vlahov)在第一屆國會提出擴大農民享用田地權的議案時,內務總長聲明這個問題不能討論——因為《可蘭法典》禁止干涉地主與農民的關係。這種反動意見常常得國會全院的贊同,不問議員中平時的派別。

  勞動問題上,「少年土耳其」派的反動性亦是如此。當一九〇八年革命的時候,史湯蒲勒[26]及史美爾納等地方的工人都行同盟抵制及同盟罷工,反對西歐資本家和蘇丹,贊助「少年土耳其」派的革命。可是,「少年土耳其」派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之後,便將以前和工人及手工業者的一些兒關係完全斷絕;一方面根於他們資產階級的天性,別方面受外國資本家的逼迫教唆,對於工人簡直大施虐政;第一屆國會裡便通過禁止工會的法律。隨後一切罷工,都受鎮壓,簡直拘捕罷工首領,用軍警屠殺工人。

  農民問題上,他們既然不能除地主制的惡弊,勞工問題上他們又壓迫工人;「少年土耳其」派的資產階級性已經顯然可見。他們設立了國家信用銀行,許多官商合辦的公司,大大發展投機事業。土耳其的軍國主義,革命之後日益加厲(軍費占國家預算百分之三十七),亦仍舊是因為積聚資本的來源,在於濫借外債和購辦軍需中的回扣及賄賂。此外,虛額領餉亦是軍人資本主義化的一種原因。

  「少年土耳其」派既然只代表土耳其的幼稚資產階級,實行反動的狹義的民族自大主義,鎮壓基督教徒的資產階級和農民及工人,他們便不得不與反動勢力的回教的神權階級合作。於是發現所謂大回教主義——真是民族自大主義的好工具,亦就是軍國主義的護身符。君士坦丁重新出現「回教統一會」、「大回教主義會」等,四處派傳教師到印度、菲洲去宣傳,鼓動民族的宗教的惡感,釀成毆打屠殺異族人的種種慘劇。

  五、歐戰後土耳其之國民革命及其政黨

  歐洲大戰之後,統一進步党(少年土耳其)已經消滅了;他們的首領都逃亡外國,而普通黨員卻融化成了國民黨(Nationalisfm)。國民黨的社會成分是甚麼呢?——他的資產階級性是明顯的。

  一九〇八年的革命已經是土耳其資產階級的興起。革命之後,資產階級的社會基礎又穩固了些,一班胥吏式的智識階級都圍繞著他們。歐洲大戰中,土耳其一方面與西歐各國隔絕工商業的關係,別方面軍需的購買運輸又大大的增多;土耳其的工業家及大商人,都在澈底的剷除希臘及亞爾美尼亞人的資產階級的勢力,——所以他們,土耳其的資產階級,已經得到很鞏固的經濟基礎。

  歐戰四年中,土耳其資產階級所接觸的只是德奧資產階級。可是德奧資本家所經營的,純粹的吸收原料和運輸軍需品的勾當。所以德國人在小亞細亞大發展其煤礦和煤油礦,建築罷葛達德鐵路[27]——純粹為軍事用的,其餘便是兵工廠等。德奧的軍國主義化,使土耳其對於他們不成其為一種銷售工業品的市場,而只是軍需品之製造及取納的場所;於是土耳其自己的工業便得著發展的極好機會。譬如紗織、制履、家具、衣服等小工業都有相當的發達。雖然戰事對於經濟的惡影響也曾波及土耳其國內,資本缺乏、技術程度很低,——然而「少年土耳其」派政府的保護關稅政策,已因歐戰而得施行;這期間土耳其資產階級的發展是無可疑議的。總之,土耳其本國工業的發達,商業機關的擴大,為政府經營食糧及購辦軍需——凡此一切都是資產階級發生的原因。

  農業方面亦是如此;戰前土耳其的大農業不能發展,因為有美國和俄國的食糧輸入,競爭太劇烈。戰事一開,大農地主便獨佔了國內市場。同時,因為牲畜的減少及租稅的加重,小農及中農都逐漸無產階級化,而田地便集中到盤剝重利的富豪或地主手裡去。於是發生一種資產階級化的地主——富農,販買食糧的大商人,大半是包辦軍餉的。

  塞佛爾和約[28]重新使西歐資本在土耳其取得霸權,而且使土耳其的亞爾美尼亞及希臘人做他們的商業代理人。自然,這種政策要引起剛剛鞏固的土耳其資產階級的大反抗。戰後發現的土耳其國民大會及昂戈爾會議[29]的代表,商人占百分之四十七,胥吏式的智識階級占百分之二十,回教師占百分之三十,半無產階級的份子占百分之二。他的資產階級面目是很明顯的。

  可是,他這種成分,也就是土耳其國民運動政治上散亂不定的原因。昂納托利亞地方到處都組織「民權保障委員會」,確實是強有力的機關,而且是資產階級獨裁制的機關,聯合社會上某幾種階級。這種國民運動,還絕對不成其為政黨,不過是許多純粹資產階級的政團的暫時的結合。

  國民運動的首領基馬爾[30]將軍常常說:「分成黨派是危亡的先兆。」——他唯恐內部起政治上的分化。然而民權保障會裡包含著商業資產階級、農業貴族和神權階級——已經含孕各種不同的利益和互相衝突的政治傾向。

  土耳其國民運動的開始,他的政治上的方針其實和「少年土耳其」派差不多的溫和。《世界裁判前之土耳其》一書(La Turquie devant le Trilbunal Mondial),可以代表國民運動派的政綱,他說:「少年土耳其派同化小民族的政策是很正當的;不過少年土耳其派太不接近小民族;同化政策只要有極寬泛的自由主義與之相伴而行。」對外政策方面,國民運動派最早也是很溫和的。——他們想美國幫助,「主持正誼」。直到君士坦丁國會解散之後,要引起民眾實力的自衛,國民運動派方才開始左傾。

  國民運動的領袖常常說趕緊要改良民生,甚至於說到社會革命。報紙上往往論「民權保障會」是和俄國蘇維埃相同的。他們並且竭力聯絡小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派,如「綠軍」及「哈勒絮摩臘」等團體。(「綠軍」和「哈勒絮摩臘」其實是一個團體:前一個仿佛是社會黨,後一個是他在國民大會裡的一系(traction)——大都是農民、手工業者及智識階級。)

  哈勒黨雖然主張改良勞動人民的生活狀況,然而決不是社會黨。他們是純粹的民族主義者,甚至於是帝制主義者,——因為他們與回教及蘇丹制有著密切的關係,他們的首領便是著名的大回教主義者漢都拉·蘇白希(Hamdulla Sybhy)[31]。可是他們的黨綱卻能把大回教主義、狹義的民族主義和民主主義,甚至於那自成其為一種的民生主義都混淆一起。對於社會問題,他們的觀點是:「本党根本的目的——為平民服務,務求普遍平等的福利,擁護他們當得的權利。體力及智力的勞動者——農民、工人、智識階級、手工業者、教員、胥吏及下級雇員——這些人是人類真正的服務者……」對於經濟上的對外政策很有意思:「外債和租界都是侵蝕無權力無自由的平民的,簡直是一條鎖練(賣身契),而且使資本家的剝削得以侵害並統治平民。」政治上的綱領便是各地方民選議會,議會主席就是當地的行政官。經濟政策,便是「均無貧」三個字——沒有地的人,由政府頒發田地。其餘的條文都是社會空想家的烏托邦。可是,最有意思的,便是這党的領袖承認這些政綱都是合於回教的旨的(因為土耳其沒有孔教)。

  國民運動派竭力利用哈勒黨是很明顯的事實;他們利用左派鎮壓反動的右派氣焰。同時,一九二〇年土耳其共產黨也成立了。國民運動派最初利用他,隨後自己竭力到無產階級中去宣傳很激烈的主張,想用這個方法奪取共產黨在民眾裡的信用。基馬爾最初對於共產派十分表示好意,他寫一封信給土耳其共產黨首領蘇白希說,「為救國起見,不能不預先防止過分激烈的要求,恐怕要損害國民的統一和對外的抵抗力(階級鬥爭足以破壞國民革命)。因此,土耳其國民大會謹慎和緩地在這裡實行社會革命呢。」雙方策略上雖然不同,基馬爾始終請共產黨派代表團加入國民大會主席團;還聲明自己在原則上(主義上)和政見上完全與共產黨相同。不久,國民運動派竟設了一個「官辦共產黨」——大約是故意要破壞共產主義的信用的。官辦共產黨表面上說遵從第三國際的政綱,卻同時承認回教亦是社會主義的根據——因為「共產主義是宗教的道德的行善主義」(因在土耳其沒有孔教,否則……)。這一官辦共產黨的黨員是政府派定的,——大半是大商人、工廠家、著作家,如摩哈埃定(Muhaedinbey)等,向來否認土耳其有社會問題的!

  國民運動派對於左派——哈勒黨和共產黨的好意,一直到他們自己地位穩固和戰勝了希臘人之後才變更的。戰勝了希臘,國民運動派漸漸有和協約國妥協的趨勢,便想各種方法摧殘左派。一九二一年初,忽然說哈勒黨謀叛,因此便解散了他。同時對於共產黨也實行通緝;蘇白希一家和幾位重要的共產黨領袖逃向西部,就此失蹤,大概是被人推墮海裡淹死了。

  於是,所謂國民大會便日漸右傾,竟成了軍政國家。據一個基馬爾派的軍官說:「直到如今,昂納托利亞的民政,甚至於國民大會,都沒有訓練,沒有紀律,大家不明白國家的公共利益。……所以基馬爾要委任強有力的軍人(菲夫齊)做昂戈爾國務會議的主席。」

  國民運動派原來的社會主義,改善民生主義,到此便不談了;仍舊又回到大土耳其主義和大回教主義去了。這是因為「少年土耳其」派又重新活動起來;當初昂戈爾地方不許他們居住,可是各省及鄉間他們都有極大的宣傳;等到一九二二年春天,內閣改組,「少年土耳其」派居然在內閣裡得了四把總長交椅。

  民權保障會本是自下而上地發生的,現在都消滅了,卻變了軍政獨裁的統治;最初很模糊的民族主義與革命的社會主義相混淆的口號,如今也拋棄了,卻變成了純粹資產階級的黨綱。——戰勝希臘及統一土耳其時的國民大會政府的性質,便是這樣。

  六

  昂戈爾國民大會政府的政策,照上面的情形看來,決不會是很果決的、很一貫的。固然,國民大會曾經有沒收回教教堂的田地、鐵路國有、普及教育等的政綱。然而實際上國民大會的立法,僅僅決定了:叛國罪的意義及懲罰、國民衛生條例、禁酒條例、赦免法以及取消或否認君士坦丁政府的行動等的法令。至於真正的社會政策,可以說絲毫沒有——雖然關於這一項的法令多至三百八十種。

  土耳其國民政府已經經過了兩個時期——就是上一節所敘由左傾而右傾的過程。

  舊時代的土耳其政制本來太集權,而且官僚制度的流弊太多。國民政府初興時,便首先打破這個集權制(一九二〇年)。國家組織以鄉村為單位;每村選一民權保障會,這村委員會以次遞選上去,直到國民大會的主席團。各級委員會在自己區域內完全有統治權,同時服從上級委員會。土耳其人每每喜歡拿民權保障會和俄國的蘇維埃相比擬,殊不知道,蘇維埃選舉有產業關係——工廠選舉或工會選舉;而且俄國的召回權完全屬之于選民。

  等到國民運動派的地位穩固了之後,這種革命式的政制,簡直漸漸的消滅,官僚制度又復興起來。一九二一年一月裡在國民大會通過的根本法,限制各級委員會的職權,對外政策、國家經濟、內務、軍事全都歸中央直轄;而且各省長官也由中央委任;再加上中央監察官制——簡直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集權的官僚制度。這便到了國民政府的第二期。

  政制改變之後,地方上的政權完全到了資產階級之手——富豪巨商反成了「國民運動」的中堅。最高的立法權及行政權完全歸之于國民大會,「根本法」上說明只有國民大會能制定法律、改革政治,而且必須「根據《可蘭法典》及民法,以時代潮流及民眾生活為標準。」國民大會每兩年選舉一次;選出後再由國民大會選舉內閣。

  土耳其現時的財政,仍舊是很窘。——戰前每年有虧,因此借了不少外債。國家的經常收入,有:什一稅、地稅、牲畜稅、所得稅等。軍役稅曾經廢除過,現在又恢復起來,只利於資產階級罷了。什一稅的包稅制也曾廢除。——國民大會曾經把這一種定作地方稅,歸下級民權保障會管理,可是不久又恢復了原狀。其次,便是關稅,——收入卻很多,對外貿易的輸入稅率定得很高,——這是因為參加歐戰的原故——稅則大約是值百抽三十。至於特別收入,就是賠款和愛國捐。國家支出的現狀,可以看一九二一年國民大會上通過的預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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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陸軍的軍費幾占全部預算之一半,——防禦帝國主義的進攻時,固然也不能不如此;可是憲兵及警察費也三倍于教育費,其餘各部所得更少,簡直不能有絲毫發展。

  經濟政策方面,國民大會竟能禁止外貨的輸入——只准原料、機器及半製品輸入,土耳其資產階級因此得獨佔國內市場。對於農民的租稅,卻絲毫沒有減輕,——至於農地問題更沒有能解決。

  土耳其的農地問題(agrarian question)是很奇怪的,——「少年土耳其」派和「國民運動」派都說土耳其沒有農地問題;「差不多已經是共產主義了」!亞洲土耳其總共有一,八〇〇,〇〇〇平方基羅米突田地,其中只有八,〇〇〇,〇〇〇平方基羅米突是已經開墾的。——只有十分之一[32]。可是,荒地雖如此之多,農民卻盡著做人家的佃戶,做國家的佃戶。國有田地非常之多,私有田地確是很少,尤其沒有大地主。然而:一則國家(政府)對於農民的關係簡直和農奴制差不多——力役、物產稅、額外徵收,都是農民負擔的;而田地的移讓、承繼,甚至於耕種使用,都很受限制。二則農地立法上並沒有斷絕產生大地主的可能,至少可以由富豪承租國家田地——現在已經有這樣的現象了。至於小農所使用的田地,卻都隨時可以受政府的剝奪的。歐洲大戰,英希的武力干涉,使農民喪失了不少牲畜和農具,完全用於軍事;農民大半無力繼續經營自己的經濟,——於是,失地失業的農民一天一天的多出來;佃戶多而小地主少,也是因此。

  最高國民大會曾經下了一個「自由墾殖令」——沒有人種的田地,農民得自由使用,不用出錢給田主;法律上不動產的規定也變更了些;貧農得無代價的砍取林木等的法令也頒了好幾種。然而這不是積極的解決農地問題,卻是消極的避開他。同時,牲畜稅增加了五倍;印花稅以及其他間接稅,增加了三倍,——農民生活狀況的惡化是顯而易見的。

  土耳其以一「半自然經濟及半神權制度」的國家而不得不行資產階級的革命,——當然,這種文化程度落後的資產階級不會解決社會問題,以鞏固國民革命的勝利。

  一九二二年土耳其戰勝希臘之後,土耳其國民運動派的資產階級性便完全表露出來了。國民大會政府若要鞏固國民革命的勝利,必須有贊助勞動階級的勇氣,不然呢,他和帝國主義妥協而犧牲民族及平民利益的時候快到了。

  此篇根據克略仁(Kriajin)一九二三年初發表的一篇文章做的——原文登在《新東方》第三期上。——土耳其戰勝希臘之後的政治變化,因沒有材料,所以未及詳論。

  原載1924年12月20日《新青年》季刊第四期

  署名:瞿秋白

  注釋

  [1]少年土耳其党,今譯青年土耳其党,又稱統一進步党、統一進步協會。1889年成立於伊斯坦布爾。

  [2]亞爾美尼亞人,今譯亞美尼亞,俄國少數民族之一,主要分佈在外高加索中南部,也有部分散居在土耳其境內。

  [3]克裡米之役,今譯克裡米亞之役,亦稱東方戰爭。1853—1856年俄國與英國、法國、土耳其、撒丁聯軍之間的戰爭,因主要戰場在克裡米亞而得名。

  [4]鄂托孟國債管理處,今譯奧斯曼國債管理處,實際上是英、法、德等債權國管理土耳其財政的機關。

  [5]托辣斯,今譯托拉斯。

  [6]荷北,今譯霍帕。土耳其東部港口城市。

  [7]亞黎基馬爾,今譯阿裡·基馬爾(Ali kemal),土耳其政治家,當時任Ikoam報主筆。

  [8]昂納托列亞,今譯安納托利亞,地區名。大體上相當於土耳其的亞洲部分。

  [9]摩罕默德第二,今譯穆罕默德二世(MuhammadⅡ,約1430—1481),土耳其蘇丹、奧斯曼帝國的建立者。

  [10]菲洲,今稱非洲。

  [11]亞剌伯,今稱阿拉伯。

  [12]摩臘德白,今譯摩拉德貝伊(Murad Bey,1853—1912),土耳其資產階級革命時期的宣傳家,青年土耳其党領導人之一。

  [13]昂佛爾,今譯恩維爾(Enver Pasha,1881—1922),土耳其軍官、青年土耳其党領導人之一。

  [14]尼亞齊,今譯尼雅吉(Niazi),原為土耳其軍官,1908年率部起義,反對土耳其蘇丹的統治。

  [15]塔臘亞德,今譯塔拉特(Talat Pasha,1872—1921),早年任郵電局官員,後成為青年土耳其党領導人。1913—1918年為青年土耳其党政府「三執政」之一。1921年在柏林被暗殺。

  [16]昂納托利亞,見本文注⑧。

  [17]達師納克察康派,今譯達什納克派或培希納格會,土耳其亞美尼亞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政黨。1907年併入統一進步黨。

  [18]鄂托曼主義,今譯奧斯曼主義,亦稱泛突厥主義。泛突厥主義宣揚土耳其資產階級地主集團的沙文主義思想,認為土耳其應當統治一切操突厥語的民族。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它曾廣為傳播。

  [19]蘇菲亞,今譯索非亞,保加利亞首都。位於索非亞盆地南部。

  [20]美莎伯達美亞,今譯美索不達米亞。伊拉克底格裡斯與幼發拉底兩河的中下游地區。

  [21]苦爾其斯坦,今譯土耳其斯坦,中亞古城之一,位於錫爾河下游、蘇聯哈薩克南部地區。

  [22]吉普爾島,今譯塞浦路斯島。

  [23]白史海爾,今譯巴什基爾。現在蘇聯烏拉爾山南段西坡及卡馬河支流別拉亞河流域。

  [24]複爾嘉河,今譯伏爾加河。

  [25]黎若,今譯裡紮或李薩(Ahmed Risa Bey,1859—1930),青年土耳其黨內的守舊反對派,實證主義者。曾在巴黎主持出版《梅什韋雷特》半月刊。

  [26]史湯蒲勒,今譯伊斯坦布爾,土耳其最大的港口城市和工商業中心。

  [27]罷葛、達德鐵路,今譯巴格達鐵路。

  [28]塞佛爾和約,今譯色佛爾和約,又譯「塞夫勒條約」。1920年8月10日,土耳其同協約國在法國巴黎附近塞夫勒簽署的和約。條約簽訂後,因土耳其人民的反抗未能實施。後為《洛桑條約》所代替。

  [29]昂格爾會議,今譯安卡拉會議,即土耳其大國民會議。1920年4月在安卡拉召開,決定建立土耳其國民政府,由基馬爾擔任臨時總統兼國民軍總司令。

  [30]基馬爾(Mustafa Kemal Atatürk,1881—1938),一譯凱末爾。土耳其民族解放運動領袖、土耳其共和國第一任總統。

  [31]漢都拉·蘇白希,今譯穆斯塔法·蘇布希(Mustàfa Subhi,1882—1921),土耳其共產黨創始人和領導者之一。

  [32]按10分之1計算,前面的數字有誤。

  (1)本文收入作者自編論文集時各節都加了小標題(缺第六節標題),個別地方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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