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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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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不信由你這本書,並不如初想時那麼荒謬怪誕,兩年前我看過一次,一段一段稀有的事蹟,使人發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的感覺。至今有些印象,還能或明或晦地留存在腦際。 人們對於一個被揭曉了的謎,便仿佛失去了它原來那種濃厚的趣味,而誰都知道金子是從深山,從砂礫中淘煉出來的,可是山石砂礫仍是被視為山石砂礫,這或許就是人們長遠地只住在宇宙之間,從不曾進到真理的鄉土裡去。 在那本書上說,從前熱帶地方有一個土人,他高舉著他的手,直等待著鳥雀在他掌上搭起了一個巢窠。他是傻子嗎?他就是所謂野蠻的未開化人?然而我並不這樣想;我相信他才是一個有信心的人。他忍受了任何困難與折磨,屹然不動,鳥巢到底選擇了他的掌上搭成了! 獲得希望的花朵與結實的果子的,不屬有信心的傻子,難道專是聰明的賢哲的嗎? 我陡然悟覺了苦行的道理,它好像一道閃光,照明了我在生命途中的一個指向。 宗教導人信仰:一個「神靈」,或是有一個「主宰」,或是上帝,或是菩薩——一個共同的至善,或是真理。叫人懺悔過去,忘卻現實,冀求未來…… ——一手握寶劍,一手捧經典麼? ——一邊是地獄,一邊是天堂啊! ——我還聰明,我不執迷,我傻,我也不受威嚇。 ——不管罷,信仰即在其中了。 其實,天堂和地獄,都是離我們一樣的遙遠,也許是一樣臨近,我們應當怎樣舉步,怎樣行抵呢?還是怎樣裹足,怎樣躊躇呢? 人本來是一種矛盾的動物,有良知也有情欲,無所謂善或惡,精神和肉體都要尋索它們發展的線路。徒念「南無阿彌陀佛」或是「我主上帝」,便能直登「樂土」這種事,我還不相信有此秘訣,有此捷徑! 對於苦行安之若素的,我想起了那居住在熱帶地方的一個土人的終成善果了。 我也想起了常常看見的那些坐禪,持齋,傳道,托缽者,他們恐怕只是作了一種形式,甚至於用形式來乞食,來充飽他的皮囊,有誰瞭解苦行是到達至善的一條必經之路呢?惟有苦行,才是從根蒂處遏制一般虛浮的欲念的。 一個政客,一個經理,一個少爺或小姐,一個大老闆……他們消耗著他們自身以外的許多生命,許多勞力,許多利潤,無非是來充飽了他們自己。他們比他們以外的人更肥滿些,更「營養」得法些,所以他們有更多的錢,更多的力,更多的「精神」,更多的脂肪,於是他們「創造」了更多的,更機靈的,其實是更壞的,更違反自然的,更壓榨他人福利的享受的方法。沒有見過地獄的,且看看這些地獄的守者罷!他們才是真正的肉食渴血者,真正的掠奪者! 他們都是敵人,他們都是我們的生命的敵人,我們同敵人在一起或是屈服敵人,我們即沒有生命,也即是我們不要生命——這不是一個謎,也不是一個被揭破的謎,我們要進到真理的家鄉去,我們惟有一路的戰勝那些敵人! 苦行,便是我們生命途上的一盞明燈。帶著它可以走向任何遙遠,任何廣大的地方去,可以走到那個真理的家鄉去。萬萬個人同向一個至善的真理的家鄉去了,今日的世界,難道還不能轉一個新的場面嗎?每個人以苦行磨煉著他自己,他的生命會發出純潔的閃光,集無數的純潔閃光的生命,組成了社會世界,我想物質的生產將是充裕而且會剩餘下來;因為誰也不要侵佔。精神收穫將是豐饒而且會儲存下來;因為誰也不想掠奪。無限的成了一環,無竭的互相交流,整個的世界是完全的光明,沒有了地獄,任何的角落,以至心靈的角落,都是天堂。 苦行不是消極的,不是抹殺生之欲念的,唯有苦行才是燃起了真正生命的火種;唯有知道苦行,體行苦行的人,才能知道真正的生命是什麼靈素組成的。 我沒有信仰更不是一個烏托邦論者。我在高舉著我的手,柴枝般的手,只是為了一種招示: 記住我們的敵人!認清我們的敵人!反抗他們!戰勝他們! 我的手永不放下! 真理一定會在上面搭起了一個巢窠來! 二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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