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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石球


  朋友,你從遠遠的地方來到我這裡,你去了,你遺下了一對你所愛的石球,那是你在昆明湖畔買的。我想給你常寄去,你說就留它們放在這裡。我希望你常想到石球,便也常常地記憶著我們。

  記得你來的時候,你曾那樣關懷地問:

  「在這裡,聽說你同著你的妻。」

  「是的,現在,我和她兩個人。」

  我誠實地回答你,可是我聽了自己的答語卻覺得有些奇異,從前,我是同你一個樣的:跑東奔西,總是一個單身的漢子。現在,我說「我同她兩個」——竟這樣的自然而平易!

  你來的那天白日,她便知道了她的寂寞的丈夫還有一個孤獨的友人。直到夜晚,她才喘噓噓地攜來了一床她新縫就的被子。

  我不是為你們介紹著說:

  「這就是我的朋友;這就是你适才所提到的人。」

  當時我應該說:

  「這朋友便像當初的我,現在作了這女人的男人;這女人,無量數的女人中我愛的一個,作了我的妻。」

  那夜,她臨走的時候我低低地問:

  「一張床,我和朋友應當怎樣息呢?」

  「讓他在外邊,你靠裡。」

  我問清了裡外,我又問她方向:

  「在一邊還是分兩頭?」

  她笑了笑,仿佛笑我的蠢笨:

  「沒聽說過——有朋自遠方來,抵足而眠啊。」

  我也笑了,笑這些男人們裡的單身漢子。

  朋友,你在我這裡宿了一夜,兩夜,三夜……我不知道那是偶然,是命定,還是我們彼此的心靈的安排?

  有一次你似乎把我從夢囈中喚醒,我覺出了我的兩頰還是津濕。我幾次問你晨安,你總是說好,可是夜間我明明聽見了你在床上輾轉。

  我們有一次吃了酒回來,你默默地沒有言語。你說要給你的朋友寫信,我卻看見你在原稿紙上寫了一行「靈魂的哀號」的題目。

  你說你無端的來,無端的去;你說你帶走了一些東西,也許還留下一些東西,你又說過去的終於過去……

  朋友,我們無端的相聚,又無端的別離了。我不知道你所帶走的是一些什麼,也不知道你所留下的是一些什麼。我現在重複著你的話,過去的終於過去了。

  朋友,記憶著你的石球罷。還是把所謂「一對者」的忘掉了好。

  ——懷BK兄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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