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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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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琴衝口說道:「這樣說,你還故意挨打麼?」 說著,哼了一聲,又道:「我很後悔,早知道你這樣憊賴,根本就不該打你。對付知恥的人,才用得懲戒。我錯了,你請吧。」 性揚聽了,倒覺慚愧,忙正色鞠躬道:「是,是,小姐說得對,我給您道歉。」 意琴似乎要笑,但仍竭力寒著臉兒道:「你為什麼道歉?」 性揚道:「原故多了,從騎車畫畫,以至現在我惹小姐生氣的莽撞言語,不好態度,都是該道歉的……小姐,你想,我這是多少罪過?所以覺得你只打一下,好像太寬容了。」 意琴聽著,忽然回過身去,噗哧笑出聲來,但再回過臉兒,笑容已收斂了,點頭說道:「難得你居然自己知道,我對別的還不甚生氣,只恨你為什麼把我畫在畫兒上,還登報糟踐我。我以前還以為……呂性揚是個有出息的藝術家,今兒才知道錯了。請問你所作的事,是一個人該作的麼?」 性揚誠惶誠恐地道:「小姐責備的對,我真該死!不過內中還有一半冤枉的地方,一半該得你原諒的地方……」 意琴插口道:「哦,一半冤枉,一半原諒,你簡直整個兒的沒一點不是了?」 性揚忙道:「我並不是自推乾淨,實在是我畫那幅畫兒,是為著儆戒自己,所以起名兒稱叫做『前車之鑒』,預備常看看,免得再有放肆的行為,做夢也沒想叫人看。哪知被一個報館的神偷給拿去,也沒通告我就發表了。我知道後再交涉已來不及,這一層是我得對小姐訴冤的。」 意琴仍繃著臉兒道:「這是冤枉的一半,還有原諒的一半呢?」 性揚想了想,似乎要笑,又忍住了,道:「我那畫兒,小姐還記得麼?」 意琴道:「那是我切齒痛恨的東西,怎不記得?」 性揚聽這「切齒痛恨」 四字,立刻又作了心理的翻譯,認為就是「愛不忍釋」的意思,便又湊近一步道:「小姐,看我畫上最末的一節,我的車子已經懸在房梁上,那就是改過的表示。古語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小姐若不原諒,豈不太殘忍了?再說,那節畫上,還有……」 梁意琴問道:「還有什麼?」 性揚鞠躬道:「小姐不必問吧,若由我的嘴裡說出來,只怕又得勞動小姐打我,倒不如小姐自己想想,當然能記得的。」 意琴道:「你怎知道我能記得?」 性揚道:「我不敢說一定知道,不過由我本身推想,倘然有人畫張畫兒,把我畫在那表示做夢的一股白氣裡頭,我當然到死也不會忘的。」 意琴以嗔怒的眼光望著他,哼了一聲道:「我不懂你說的什麼。」 說著,又一轉秋波道:「你這人太壞,我不理你了。」 說完一轉身,把車把握在手裡,推著便走。性揚忙追著叫道:「小姐別走,容我再說一句話。」 意琴頭也不回,推車疾行,將到園門,一騙腿騎到車上,就風馳電掣地去了。 性揚因自己未曾騎車,無法徒步追趕,只有悵望芳塵,怔了半天。自思今天意外的得到佳運,方喜有接近玉人的希望,卻不知怎麼一句話,竟把她氣走了。這大約是自己神經過敏,認定她已有相愛之心,把事情看得太易,把膽量放得太大,以致順口說出放肆的話。大凡女兒心思最是深竊,又以被人窺破為恥,我方才說那畫兒末節,所寫思慕她的徵象,直揭破她動心之點,她怎會不含羞而去呢?性揚不勝自怨自艾,眼望著意琴的去路,木立若癡。 忽聽身後一陣車鈴狂鳴,嚇他一跳,回顧見意琴在車上飛馳而至。原來她圍著花園繞了個圈兒,又回來了。將到性揚背後,故意力按車鈴,似乎要恐嚇他。性揚想是抱定禮多人不怪的主義,見意琴複來,如獲至寶,忙又鞠躬道:「梁小姐,你原諒我吧。」 意琴滿面春風,一跳下車,到了性揚面前,似乎要學作男子呵責之聲,但為嬌脆的喉嚨,不能如意,轉成了柔媚的鼻音,說道:「你知道錯了,可還和我嚼舌頭。」 性揚連稱不敢,意琴忽又變作鄭重之色,教訓他道:「為什麼呢?年輕輕的,很有希望的聰明人,偏學下流樣兒。」 接著她又尋思著道:「你只滑頭滑腦,說好話,作壞事,人家一問,你就道歉,轉臉還是照樣發壞。我今兒得跟你說,你可還畫畫兒糟踏我麼?」 呂性揚道:「我已說過再不敢了,你若不信,我就賭咒。」 梁意琴搖頭,笑道:「我不信這迷信的玩藝兒。」 性揚道:「當然賭咒是迷信,只見人們賭咒,沒見有誰應誓。」 梁意琴道:「你既明白,還說賭咒,拿我取笑啊?」 性揚擺手道:「不,不,我是另外有個道理。」 梁意琴道:「你說,什麼道理?」 性揚道:「我一說話就長了,在這道上站著不便。」 說著,又鞠躬道:「我可以奉約小姐去喝杯咖啡麼?」 梁意琴搖頭道:「不,我一同你去喝咖啡,就成了朋友了,我不上當。」 性揚舒著雙手,作了個失望樣兒,又道:「那麼,還進花園裡坐坐可好?」 意琴點頭道:「那倒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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