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紀念與農民|羅亦農

「五一」紀念與農民

　　（一九二五年五月）

　　「五一」[1]是萬國勞動者爭得八小時工作制的紀念日，是萬國勞動者向資產階級定期示威的日期，是萬國勞動者向資產階級定期校閱自己軍隊測量革命實力的日期，他的歷史已經是三十六年了。在這三十六年當中為奮鬥而犧牲的戰士，他們的骨可堆積成山，他們的血可蓄聚成海呵！在這樣犧牲代價之中，才換得了資本主義先進國家中的八小時工作制，才換得了無產階級革命勝利的蘇聯。然而無產階級的根本解放，並不是在八小時工作制，也並不僅僅在一個革命勝利的蘇聯，而是在世界革命的成功，資本主義的消滅，共產主義社會的實現。

　　資本主義已發展到最後一階級〔段〕，他從娘胎中所帶來的殘疾，已一天天的膨脹潰爛——帝國主義者間的相互衝突，殖民地的革命運動，國際勞動者統一運動的趨勢，蘇聯經濟的鞏固等……——促他壽終正寢了。同時他為保持將死的殘生，必然的結果，是要用最野蠻最殘酷的手段來壓迫無產階級，來剝削殖民地，因此，現在的「五一」紀念形式已更加嚴重了。其原因是：

　　一、在資本主義已發展的國家中，因為：

　　1.在大戰當中，殖民地的資本主義乘機興起，現在已有抵制宗主國商品消〔銷〕路的趨勢。因此，宗主國的資產階級對於殖民地的高度利潤的剝削，受了打擊，於是遂不得不倒槍頭來向本國的無產階級。

　　2.世界商場——殖民地或半殖民地——的分割已告終結，再無方法別圖發展，而資本主義仍舊要向前發展的，於是遂不得不更殘暴的來侵掠殖民地或半殖民地，甚至勾心鬥角互謀世界市場的重行分配，相因而至的必然現象即是引起各帝國主義者間的相互衝突和殖民地或半殖民地的民族獨立運動；於是又逼得不能不轉其鋒芒來向本國的無產階級。在這樣矛盾現象之中，資產階級素所憑藉以調和階級鬥爭的殖民地政策，遂從此破產。於是在這些所謂「文明先進國家」之中，無產階級由不斷的奮鬥，無量數的犧牲所換來的八小時工作制，現在居然被破壞了！我們試看在帝國主義的英、美、法、日等國，那〔哪〕個不延長工作時間到八小時以上，以至九小時、十小時呵！那〔哪〕個不減少工資到生活的水平線以下！在這樣情況之中，自〖然〗要增加無產階級的階級覺悟，自然要提高無產階級的階級鬥爭情緒了。

　　所以，現在資本主義先進國家中的「五一」勞動紀念節，已比從前格外的嚴重。他不特要努力作推翻資本主義的準備，並且要保持已取得的八小時工作制。

　　二、在殖民地或半殖民〖地〗的國家中，因為幼稚的資產階級要在帝國主義壓迫之下圖生存，唯一的方法只有更刻骨的剝削勞動者，無限度的延長工作時間，不盡〔近〕人情的刻〔克〕扣工資。這還不算稀奇，除此之外，他們在不可生活之中，還要受工頭的剝削，在日常生活之中，一事不到，還要受監工的打罵。他們備受了精神上的痛苦，還要受肉體上的刑罰！這樣的生活，已經不是工錢勞動者的生活，而是古代奴隸的生活了。誰無血性，能甘忍受，自然是要引起反抗的。呵！說到這裡，可更痛心了，在資本主義先進國家中的無產階級朋友們，拿了無量數的代價還〔才〕換得了集會結社言論出版……等的自由，工人階級的利益，還有合法的工會政黨去為他們奮鬥。而在殖民地或半殖民地的國家，尤其是在中國，連這最低限度的集會結社言論出版自由權至今都還沒有！資產階級用來壓迫我們的種種機關，如國家、政府、軍隊、警察以及企業公會、商會等……則是應該的，勞動者的工會組織則是非法的；資產階級用來欺騙勞動者的種種出版物則是應該的，無產階級用來陳述自己的痛苦的種種出版物則是被禁止的。這是什麼道理？呵！他們壓迫我們，還不許我們抵抗；他們欺騙我們，還不許我們答辯。我們的痛苦是不許申訴的，我們的要求是不許提出的。這是何種黑暗世界！自然中國的資本主義才開始發展，無產階級鬥爭的歷史還短，犧牲的代價還小，然而中國的無產階級畢竟是人，是要圖生存的，他們為爭生存，怎樣不起來鬥爭。他們所受的壓迫太深了，他們不圖反抗則已，圖反抗是非常強烈的！可惜組織太弱，往往收效很少。

　　總之，目前殖民地或半殖民地的階級鬥爭，形式是日趨激烈的。若在半殖民地的中國，無產階級之受壓迫，則不特是本國的資產階級，還有最兇猛的帝國主義呵！他不特是用商品來剝削一般人民，並且利用中國的賤價勞力直接經營工商業。他們的壓迫剝削手段，更較中國的幼稚資產階級為高明。在這樣重重壓迫之下的中國工人，自然他們的革命性要比目前所有一切階級都要高。雖然他們的組織還很幼稚，然而較之資產階級還算是強大，所以，在資產階級性的國民革命中，無產階級尚站在指導的地位。當此國民革命潮流高漲中的「五一」勞動紀念節，形式自然嚴重了，他不僅僅要作日常生活的經濟鬥爭，還須領導國民革命。

　　這樣說來，「五一」不過是勞動者的「五一」罷了，究竟與農民有什麼意義？呵！這樣著想，那便錯了。我們要知道「五一」紀念對於農民有無意義，首先須知：

　　一、中國人民目前最重的責任是什麼？很明顯的人人都可回答是：「被壓迫的民族的解放運動」，那末，農民究竟是不是被壓迫民族的一部分，或者是一大部分的一大部分呢？這個問題是很清楚的，誰也知道農民——尤其是貧苦的農民——所受的壓迫，比一切人都大。天災兵災匪災之外，還要加上政府的苛稅、地主的重租、債主的重利盤剝、劣紳的強迫敲詐等，……這些都是他們直接所感受的痛苦和壓迫。最使他們看不清楚而又是他們一切痛苦之根源的，還是帝國主義的間接壓迫呀！何以見得？請一分析這些痛苦的來源：

　　1.中國的匪為什麼這麼多？是不是農民不斷的破產，城市工廠無以容納所造成的現象？為什麼會有這種現象發起〔生〕呢？是不是因為外貨輸入，佔據了中國的市場，提高了一般社會生活的程度，造成了農產品賤、工業品貴，兩不調濟的現象，使農民日趨破產的結果呢？是不是大資本克服小資本，擠倒了中國舊式的手〖工〗業者，而又無處謀生的結果呢？

　　2.中國的兵為什麼這麼多？中國的內亂為什麼循環不已？是不是國際帝國主義者在中國勢力範圍的衝突，各想扶一軍閥互相爭鬥所演成的把戲呢？

　　此外，如天災、租稅等……，無一不是帝國主義者阻礙中國經濟不能順利發展的結果。明乎此，則中國農民要從重重壓迫之下解放出來，第一步的責任不就是打倒製造內亂的帝國主義和他的走狗軍閥，以謀民族的獨立嗎？

　　農民因客觀環境的限制，天然無獨立完全之可能，他只有很忠實的輔助無產階級，站在無產階級指導之下，以撲滅他們的共同敵人。那末，無產階級的壯大，即不啻是他的好兄弟的壯大了。「五一」豈僅是勞動階級所應該紀念的，農民也應該紀念的呵！豈特農民，所有一切被壓迫民眾都應該紀念的呵！因為只有工人才能負起民〖族〗解放運動〖的〗指揮責任，只有被壓迫民眾與全〖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才是他們解放的生路！

　　二、解決農民問題，究竟要在什麼條件之下？農民不是一個純粹的階級，他〖的〗經濟地位是很複雜的，一個整個農民之中，可分許多等級來。最明顯的事實，地主則居於壓迫和剝削的地位，佃戶貧農則居於被壓迫和被剝削的地位，至於雇農則完全是農民中的無產階級。姑無論中國農民是否被壓迫和被剝削者在大多數，而這部分或最大部分的農民最後希望，總不外是：「土地歸農民」。俄羅斯革命經驗告訴我們：「土地歸農民」僅僅只在無產階級革命勝利之後，才有實現的可能。保護私有財產是資本制度的特色，要在資產階級德模克拉西[2]之下圖農民問題的解決，是絕對沒有的事。他不過是使土地資本化，使農村中的階級分化更明顯，階級對抗的形式更加急烈而已。被壓迫的農民群眾們，要想從經濟基礎上去解決〔放〕自己，也只有很親切的與最革命的無產階級聯合起來，努力助成他最後的勝利。總之，無產階級要完成他歷史的使命，是非拉攏農民群眾不可；貧苦的農民群眾要想解放自己，也只有很親切的與勞動階級聯合起來。如此，則工人農人不已經是兄弟相依了嗎！誰謂「五一」紀念對於農民無意義！

　　中國的農民群眾呵！「五一」一樣是你們的「五一」，「五一」的要求即是你們的要求，「五一」的勝利〖即〗是你們的勝利。你們應當立著「五一」這天，向你們的敵人高呼：

　　打倒帝國主義！
　　打倒軍閥！
　　打倒重利盤剝者！
　　打倒劣紳！
　　減輕地租！
　　免除苛稅！
　　集會結社言論出版自由！
　　工農聯合萬歲！
　　被壓迫民族解放萬歲！

　　[1]見本書第42頁注11。

　　[2]德模克拉西，英語Democracy的音譯，意為民主。

　　(1)本文原載一九二五年五月出版的《中國工人》第五期，署名一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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