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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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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 「你對?你對?……」 「對,對,對!……」 「好了,好了,大家都對!大家都對……你去休息吧,華生,自己的阿哥呀!……走吧,走吧,華生!……聽我的話呀!我這嫂子總沒錯呀!……大家去靜靜的想一想,大家都會明白的!……」 「我早就明白了,用不著細想!」華生依然憤怒地說。 「你走不走呀?……我這嫂子在勸你,你不給我一個面子嗎?……聽見嗎?到隔壁房子裡睡覺去呀!」葛生嫂睜著潤濕的眼睛望著華生。 華生終於讓步了。他沉默地往外面走了出去。 「睡覺呀,華生!這時候還到哪裡去呀?」她追到了門口,「不是十點多了嗎?」 「就會回來的,阿嫂,哪裡睡得熟呀!」 他說著已經走得遠了。 「唉……從來不發脾氣的,今天總是多喝了一杯酒了吧……」 葛生嫂歎著氣,走了回來,但她的心頭已經安靜了許多。 葛生哥一面往原位上坐下去,一面回答說: 「他逼著我發氣,我有什麼辦法!」 「到底年紀輕,你曉得他脾氣的,讓他一點吧……」 「可不是,我總是讓他的……只有這一個親兄弟……看他命苦,七八歲就沒了爹娘……唉!」 葛生哥傷心了。他咳嗽著,低下頭,弓起背來,顯出非常痛苦的模樣,繼續說: 「做牛做馬,也無非為了這一家人呵……」 「我知道的,華生將來也會明白……這一家人,只有你最苦哩……」葛生嫂說著,眼中含滿了眼淚。 但她看著葛生哥痛苦的神情,又趕忙忍住了淚,勸慰著說: 「你再吃幾杯酒吧,不要把這事記在心裡……酒冷了嗎?我給你去燒熱了吧?……」 「不必燒它,天氣熱,冷了也好的,你先睡吧,時候不早了哩……」 葛生哥說著,漸漸平靜下來,又拿起酒杯,開始喝了。 § 二 微缺的月亮漸漸高了。它發出強烈的青白的光,照得地上一片明亮。田野間迷漫著的一派青白的夜氣,從遠處望去,像煙似的在捲動著。然而沒有一點微風。一切都靜靜地躺著。遠處的山峰仿佛在聳著耳朵和肩膀傾聽著什麼。 這時傅家橋的四周都靜寂了,只有街頭上卻顯得格外的熱鬧。遠遠聽去,除了淒涼的小鑼聲和合拍的小鼓聲以外,還隱約地可以聽見那高吭的歌聲。 華生無意識地繞過了一個籬笆,一個屋衖,循著曲折的河岸往街頭走了去。他心中的氣憤仍未消除。他確信他說阿哥給人家做牛馬這一句話並沒錯。 「不是給人家做牛馬是什麼?」他一路喃喃地說。「實在看不慣……」 但是他離開街頭漸遠,氣憤漸消了。他的注意力漸漸被那愈聽愈清楚的歌聲所吸引: 結婚三天就出門, 不知何日再相逢。 秀金小姐淚汪汪, 難舍又難分。 叫一聲夫君細細聽, 千萬不要忘記奴奴這顆心。 天涯海角跟你走, 夢裡魂裡來相尋。 鑼鼓聲停住了。唱歌的人用著尖利的女人的聲音,顫慄地叫著說: 「啊呀呀,好哥哥,你真叫我心痛死哉……」 華生已經離開街頭很近了。他聽見大家忽然騷動了起來。有人在大聲叫著說: 「不要唱了!來一個新的吧!你這瞎子怎麼唱來唱會總是這幾套呀!」 「好呀!好呀!」有人附和著。 歌聲斷了。大家鬧嚷嚷的在商量著唱什麼。 華生漸漸走近了那聽眾,射著犀利的眼光望著他們。 那裡約莫有二三十個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些人坐在凳子上,有些人躺在石板上。也有蹲著的,也有站著的。中間一把高椅上,坐著一個瞎子。他左手拿著一個小銅鑼,右手握著一片鼓鑼的薄板又鉤著一根敲鼓的皮錘,膝上綁著一個長而且圓的小鼓。 「那邊有椅子,華生哥。」一個女孩子低聲地在他身邊說著。 華生笑了一笑,在她的對面坐下了。 「唱了許久嗎?」 她微笑地點了一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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